196 拐角的幽靈坡(二)

“他忘了自己的名字。”蘇晴說。

“失憶?”小美問道。

“不是。”蘇晴緩緩的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是誰,記得身份,地址,也記得身邊的人,和所有的事情,唯一記不得的,就是他的名字。”

這件事情非常詭異。沒想到這麽長的一段話,開會時我竟然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後來據調查,該名學生名叫“雷明”,雷明並沒有失憶,他記得所有該記得的人事物,卻奇怪的遺忘了“雷明”這兩個字。

“雷明”,僅僅是兩個漢字,卻像是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樣。有人喚他姓名,他不知回應,有人寫給他看,他認不出,無論怎樣的重新學習和記憶,他都無法再從腦中找出“雷明”這兩個字。

如果在紙上寫出“雷,電,雨”,他認得“電,雨”,寫出“明天,明晚”,他認得“天,晚”。兩個人人都能學會能夠念出來寫出來的漢字,他用了十幾年的名字,卻像是一件物器般,生生的從他的身上,他的腦海裏,徹底的消失了。

俱樂部給我們的任務,是要我們前去調查幽靈坡道形成的主要原因,有靈除靈,有邪驅邪,甚至可能的話,把“雷明”這兩個字重新找回來,還給那名學生。

問題是,怎麽可能有人忘記了兩個字之後,就再怎麽學也學不回來了呢?是什麽樣的力量,可以有這麽奇怪的現象呢。

我們得到該名學生的地址,下了學,卓遠遠與張藝便率先去打聽了。

“這次不用你們出馬,跑腿是男生的事,嘿嘿。”張藝笑著溜進了卓遠遠的蘭博基尼,這家夥看到了卓遠遠的車,自己的車就不要了。

在聖櫻這個滿是名車的地方,卓遠遠的純白色蘭博基尼還是成功的吸引了很多的視線。

卓遠遠一改從前的低調風格,這一次他沒讓馬克駕車等在遠遠的角落,而是親自坐在駕駛室裏,當著眾多圍觀者的麵,緩緩的滑出停車位。

“等我消息。”他搖下車窗,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白色的車子便像卷雲一樣迅速的衝出了校園。

周圍的學生群裏,齊齊發出哇一聲叫。

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砸在了剩下的現場三個女生身上。

由於蘇晴板著的臉的五官平常,我的毫不起眼,小美的美麗與氣質,很快的,那些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便迅速而統一的集中在她的身上,刺著她的背脊骨。

“我發現我怎麽成了某人的擋箭牌?”小美抖了抖不太舒服的後背,眼睛睨著我道。

我摸摸眼鏡,含糊帶過。

“你不就是來當擋箭牌的嗎?”蘇晴回她,正經的道。

卓遠遠的速度真是快。俱樂部派了我們一個任務,但卻沒有給我們準備太多的資料。開會時所講的我沒聽,但蘇晴說,除了這位名叫雷明的學生外,俱樂部沒有舉別的案例出來。

鬼瞳紫月派人送口信來,就是要求我們盡快調查清楚這個幽靈坡事件,如有需要,可以直接向我們的導師請假。並且她要求,我們最好是能選擇在中午的時間去調查,而不要選在晚上。

誰都知道,如果幽靈坡真的是有鬼靈作祟的話,那麽晚上的怨氣則會同比白天的要強上許多。

次日上學的時候,卓遠遠和張藝已經帶了很多新的消息來。我們聽完了這些消息,便決定立刻請假外出。

在聖櫻高校,隨意的請假被獲許的可能性為零,我上學期時因為異世界的事請了假,事後還被導師教訓了半天。但這次,有著鬼瞳紫月的緣故,再去請假,A班的班導師連猶豫一下也沒有,就應允了。

“不過,呂美美同學和卓遠遠同學也要去嗎?”戴著潮流鑲鑽款寬帶眼鏡的時尚導師猶疑的看了看我身後的幾人,挑出其中兩位不屬於俱樂部成員的學生。

“是的。”我道:“此次任務機密重大,鬼瞳小姐說我們可以帶上協助的同學。”

班導師眼珠子轉了轉,嘴唇翕動幾次,終是沒有當著我的麵打電話給鬼瞳紫月核實,便點了頭,收下我們的假條,算是應允了。

蘭博基尼的造型幹淨俐落,五個人,我坐在副駕駛位上,卓遠遠駕車,其餘人擠上後座。雖說是擠,卻不怎麽擠,車內很寬,蘇晴和小美又都是苗條型的,張藝想坐中間左擁右抱,被蘇晴橫著眼睛擠到邊角去了。

車子駛出了校園,帶著我們一路上飛馳。在路上,我們的討論展開了。

“幽靈坡具體形成是在哪一年,短時間內沒有查到,但據目前掌握的來看,在那一帶出過車禍的傷者,都出現了與雷明一樣奇怪的後遺症。”

“因為出車禍後,人並沒有死亡,而且突然出現的大卡車也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和痕跡,即使是在山坡上裝有攝像頭,除了知道那是一輛藍色的農用大卡車外,其他一無所知。”

“有交警曾經特意在坡道守候,據住在那裏的老人講,有一次,一名蹲守了多日的警察終於親眼見到了車禍發生,但當他衝上前後,才發現那輛大卡車裏其實並沒有司機。”

“就仿佛是突然間就從坡頂上出現的一樣,車子沒有來時的軌跡,亦沒有去時的軌跡。交警急著給救護車打電話,當傷者被趕來的救護車拉走時,交警再回頭,那輛巨型的大卡車已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

“這就是唯一一次所能查到的,被人傳得有板有眼的傳說。傳說,自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會花心思去逮捕什麽肇事方了。那輛大卡車,就是一輛幽靈車,而那個坡,也被傳成了幽靈坡。”

“因為極少有人死亡,也因為幽靈車根本無處可尋,政府在那裏立了塊禁止通行的牌子,並重新開辟了另一條新路後,小雞村的居民們便漸漸不再走那個坡道。車禍發生的事情,也就少了。”

“但是,雖說沒有人死亡,可是發生車禍的後遺症卻是非常的奇怪。雷明是一個,還有幾個住在小雞村裏,並沒有搬走的居民,根據我們的調查,他們都出現了奇怪的智障表現。”

“什麽智障表現?”像雷明同學一樣,忘了自己的名字嗎?

“雷明是忘記了‘雷明’這兩個字,但別的傷者的話,則是有的忘記了數學,從此變成不會算數的數字白癡,有的忘記了地址,怎麽走也走不到自己的家門,被迫搬家,卻還是會遺忘新的地址。有一位年輕的媽媽,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寶寶,每次帶寶寶的時候,她都會覺得奇怪,為什麽自己的懷裏會有個孩子,然後,她會像扔掉別的東西一樣,將寶寶就地一放,就再也不理會了。這個行為非常可怕,導致她的丈夫最後與她離了婚,將孩子帶走。”

“在小雞村裏暫時能找到這幾個傷者,其餘的搬了別處,一時之間沒有馬上找到。我們現在就先去看看這幾個尚留在小雞村裏的居民。”

被遺忘了數學的傷者是一名今年已有四十的中年男子,他居住在一幢陳舊的二層小居民樓裏,養有一隻黑色的大體型狼犬,沒有孩子,獨居。

卓遠遠的車隻開到了他家的樓下,我們沒有上前敲門,坐在車子裏,可以看到一樓底下的門半開著,一個男子垂著頭坐在門口旁的椅子上,一隻手撫摸著伴在他腳下的狼犬,一遍又一遍,生活顯得十分枯燥而緩慢,但又帶著某一種安靜。

時間像流水緩緩淌過,遺忘數學曾經帶給他某種深重的傷害,但在時間長河的撫流之後,他漸漸習慣了這種缺失,變得不那麽在乎。可是,也連接著,帶給他一種對生活的漠視。

張藝說:“他出事之前,曾經獲得過數學方麵的各種獎項,理科方麵的學習特別好,本來想著畢業後可以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卻沒想到最後連一加一也算不出來了。他女朋友離開了他,父母也在數年前過世,於是便隻剩下他一個人。”

“我在他的背上,看到一個淺淺的影子,很淺,一陣風過去就沒了,隻是偶爾在他不經意的轉身間才能看到。”

“那個影子沒有什麽怨氣,感覺上像是存在過的一個痕跡。蘇晴,你能看出來什麽嗎?”擁有鬼眼的張藝轉頭詢問蘇晴。

這一刻,我忽然有種感覺,呀,咱這車上的能人異士真是多啊。

就連驅邪除鬼俱樂部給的差事,也顯得不那麽難了

嘻嘻嘻的笑,一邊聽著蘇晴給的答案,一邊偷瞟了一眼卓遠遠,不知道,他身上的能力又是怎樣的?除了在夢裏見過外,我對他新繼承的力量,還不清楚呢。

孰料眼睛一瞟,收到的是卓遠遠靜靜望入我心底的眼神,不由一怔。

“看什麽,我又不像你,鬼眼男。”蘇晴向小美作了個手勢,小美下了車,蘇晴也跟著下去。她徑直的朝著坐在門邊椅子上的男人走去,大狼犬看到有生人近來,立刻站起了身子汪汪大叫。

蘇晴手指在半空拂動,隻畫了一個看不出來的圖案,呲牙咧嘴以示忠誠的大狼犬立刻跪伏在地上,安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