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情相悅,這詞著實好聽。”若顏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你們二人唱得不錯,有什麽想要的賞賜嗎?”

“回娘娘,小人們不求賞賜。”書文叩了個頭,“隻要娘娘別怪罪下來小人們便知足了。”

若顏笑了起來:“雪鶯,你瞧他們兩個,像不像一對兒璧人?”

“奴婢覺得是像的。娘娘如何覺得?”雪鶯也笑起來。

“張生和鶯鶯本身就是一段佳話,你說本宮要不便成全了他倆如何?”若顏笑眯眯地說,眼睛裏似乎多了幾分光彩。

那書文和漱芳聽了高興極了,忙叩頭謝恩:“謝娘娘恩典!”

“入了宮著實沒幾樁高興事。聽人說成人之美也是功德。若是成了他二人之間這段姻緣好事,說不準也算是給未出世的孩子積福呢。”若顏摸著肚子笑了,眼神有些複雜。

“既然娘娘下了旨意,奴婢立即著人去辦。”雪鶯福了福身子。

漱芳更是高興得顧不得禮數拽著書文的袖子,笑得同花兒似的:“阿文,娘娘下了旨了,阿文,我們要成親了!”

成親在周唐是個大事,若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太好入籍的,多的是麻煩。像是戲子這些多為孤兒的人,成親除了不好入籍,辦禮也不容易,進了宮的沒有主子恩典出宮前同樣是不能成親的。

“行了,別忙著高興了,回去繡嫁衣吧。”若顏笑著。她看著漱芳,像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當年她還沒是個孩子的時候,也是這麽相信著兩情相悅,相信著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那時候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卻還是期待著,期待著能做他的妻的一天。隻是如今,這些都不再有了。她今日成全漱芳和書文又何嚐不是在成全自己的私心?

好日子訂的很近,說起來也算是趕巧,正趕上這麽個時候,時間恰恰是剛好。到遞完庚帖備好嫁儀的時候漱芳緊張得跟什麽似的。鮮紅的喜服七八日的工夫被她繡的好看極了。可見是日夜趕工繡出來的。

到了成親的日子,因為兩人在外頭沒有房產,洞房是掖庭的伎館裏的一個小院子。若顏閑著沒事過去觀禮,也去討杯喜酒喝。

近日朝堂上事情繁忙,洛寒笙回朝,多的是權力的交接,科考殿試也即將開始。李亦哲忙得團團轉,所以並沒有陪她一起去,特意多撥了一隊親衛陪她。

若顏如今肚子已經開始顯懷,李亦哲自然是十分小心的,連帶著滿宮裏都小心翼翼的。因著這個孩子是這麽多年來宮裏的第一個孩子,前朝也是緊張得不得了的。隻是這緊張怕也帶了些別的意味。自然也有些人動了些心思,如今若顏有孕,不能承寵,那豈不是別的官家女兒的大好機會?

這不,第二日早朝時戶部侍郎沈複年便進言提議選秀。

李亦哲下意識就想拒絕,如今朝政清明,並不需要用女子來維係朝政。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這確實大都是洛寒笙的功勞,他覺著心底下悶得慌。

隻是還沒等他拒絕的話說出口,這時候洛寒笙拿著象牙笏板上前躬下身子:“啟奏陛下,臣認為沈侍郎此言正是。如今後宮子嗣不興,若隻得貴妃娘娘一個獨子定然是不夠的。況且貴妃娘娘這一胎也不一定就是皇子。便是生了皇子,到時候宮中無其他子嗣,小皇子恃寵生嬌,也會難成大器。後宮進些新人為陛下綿延子嗣是如今的頭等要事。”

“朕如今還未到而立之年,這事放一放也可。”李亦哲頭有些疼,他著實不想再往後宮裏塞人,如今那麽幾個就已經夠煩了。

林舒靖這時候也站了出來:“啟奏陛下,臣以為子嗣之事正要在如今陛下正年輕的時候考慮。國無可繼,人心不穩啊。”

“日子還長,如今貴妃還在孕中,此時選秀眾卿要把朕在貴妃麵前置於何地?妻子待產,丈夫卻在張羅納妾。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朕絕不會做。此事不必再議。”李亦哲有些惱了。

他怎麽會不知道洛寒笙心裏是怎麽想的,這時候提選秀還不是為了要離間他和若顏之間的感情!至於這個沈複年,李亦哲危險的眯了眯眼。

“陛下,這話這樣說甚是不妥。貴妃娘娘雖如今為後宮主位,但並非皇後。按祖宗禮製,貴妃娘娘也算是妾。且宮中之事是國家之事,陛下選秀是理所當然之事,便是貴妃娘娘不悅又能如何。善妒乃是後妃大忌,若貴妃娘娘不悅,陛下便更該多考慮這貴妃之位娘娘該坐不該坐了。”宣武侯上前進言,一雙眼睛裏閃著精光。這話是昨日曲聰送信教他的。能把若顏從位置上拉下來對於姝兒也是一件好事。他的女兒該當皇後才是。

“放肆!”李亦哲咬著牙,“貴妃娘娘也是你可以評頭論足的嗎?宣武侯三番兩次以下犯上,以前朝之身妄論後妃這是何等行徑,蕭尚書你同朕說說!你宣武侯教女不嚴在宮中鬧得不安寧便罷了,自個在前朝也這樣不知收斂!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宣武侯嚇得立刻跪了下來,李亦哲這是動大怒了啊!可他的話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啊……挺……挺合情合理的啊?

蕭海蕭尚書上前行了一禮道:“宣武侯當年封侯時賜三品位,後進從二品。貴妃娘娘為正一品。從品級上講宣武侯妄論娘娘已是不敬。再者娘娘是中宮之主,先前我國與南楚交戰也多虧了娘娘用自己的嫁妝銀子補足了大量的藥品送去前線,如此我國才不至於損失過重。娘娘於國也算是有大功。前朝上下無人對貴妃娘娘不服不敬。宣武侯大人含沙射影指責娘娘,臣以為,應當重懲。”

“說下去。”李亦哲心裏頭舒坦了點。

“若是放縱宣武侯如此,對國之功臣這樣輕視,日後讓其他忠臣如何想?宣武侯說若娘娘介意便是善妒要考慮是否配坐貴妃之位這些話,除了是折辱娘娘也是折辱陛下,有損天家威嚴。臣以為,雖要重懲,但宣武侯於國也曾有功,不如降爵為伯,以示懲戒。不知陛下以為該當如何?”

“準了。”李亦哲也不多加猶豫便允了,他看宣武侯不爽也有很久了。

“陛下,舞陽公主有信。”林公公從側門匆匆過來將一封信呈上。

李亦哲皺了皺眉:“念。”

“恕臣妹唐突,南蠻可汗暴斃,其長子蘇泰已有十六歲,繼位可汗。蘇泰繼位後要繼妻臣妹為側妃。臣妹不願,被其軟禁。此信往去,還請皇兄救救臣妹。”林公公念得手都開始抖了,這……這事可真難為他讀出來了。

李亦哲聽了也是皺緊了眉頭。問及群臣意見,一個個都沒敢說話的。

沈太妃雖然已被軟禁,但沈家卻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舞陽公主甚得沈太妃寵愛,若是這個時候進言相助舞陽公主定然能在沈家麵前露個臉,隻是也會惹惱李亦哲。畢竟舞陽公主的要求並不合禮法。

有些人起了心思,兩派人在朝堂之上爭論不休。

忽得聽到門口一聲:“貴妃娘娘到!”

一群人登時愣在了原地,這……雲貴妃怎麽來了?後宮女子不得上前朝那是老祖宗的規矩啊!亂了,都亂了!

“各位大人談論什麽呢這麽熱鬧?”若顏笑吟吟的,雖戴了麵紗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露出的風情也足以令人心動神往,“本宮瞧著已過了午膳的時辰怕陛下忙於國事餓著肚子有傷龍體便過來瞧瞧。想必各位大人定然也餓了吧?本宮吩咐人帶了膳食過來,今年桂花開得早,本宮叫宮裏人摘了頭一茬做了糕餅,各位大人也當小食嚐個新鮮。不必客氣。”

鍾離清算是朝堂之上閱人無數的老臣了,他瞧著若顏隻覺得這女子不簡單,幾道食物讓她跑到朝堂之上的行徑無人能說她些什麽,還都抱了感恩戴德的心。真是不簡單。

若顏後頭一溜兒的宮女將膳食按品階給各位大臣分發好後便退了下去。若顏將一碟海棠酥端到李亦哲麵前,恰巧看到了桌上那封舞陽公主的信。

“既然膳食已經送過來了,那臣妾就告退了。”若顏福了福身就要走。

李亦哲抓住她的袖子微微眯起鳳眼:“你都看到了?算起來舞陽公主也是後宮中人,之前也折辱過你。阿顏,你對這事就沒什麽想說的?”

“舞陽公主獨自在外,南蠻繼妻這樣的習俗恐怕也把她嚇壞了。臣妾也是女子,自然是希望陛下能出手幫幫她。畢竟她也是陛下的妹妹。”若顏皺了皺眉沉吟了片刻,“隻是南蠻新可汗娶她也是合乎南蠻習俗的,我們去要人恐怕也會破壞了兩國邦交。臣妾私心考慮是一回事,可是陛下的江山社稷卻又是另一回事了。臣妾也著實不知道怎麽辦。”

“現在各位大臣的意見有幫的,也有不幫的。朕也不知道該如何了。”李亦哲挑了挑眉毛。隻是看他的樣子並不像沒主意的。

若顏當然是已經看出來了的,隻笑著說:“陛下既有了主意,又何須臣妾多言?”

“洛相還未進言呢。他是你哥哥,朕也想聽聽他怎麽說。”李亦哲狹長的鳳眼裏閃過一絲算計。

當年舞陽公主傾心於他又折辱過若顏,這個事情他理應明哲保身才是。

若顏看向洛寒笙,她今日本就是尋個由頭想來看看他的,隻是滿朝文武和李亦哲都在,她不過隻能偷偷看兩眼罷了。她心裏有些心酸,隻是麵上卻笑著:“從前公主喜歡過哥哥也是人盡皆知的事了,這事上哥哥確然不好說什麽。陛下既有了想法不如一講?臣妾覺著陛下想得定然更妥帖一些。”

“幫是一定要幫的,隻是要看怎麽幫罷了。”李亦哲也樂得被若顏這樣少有的奉承兩句,便也不再為難洛寒笙了。其實李亦哲心裏清楚極了,若顏前來必然不是為了他。

可縱然如此,落在洛寒笙眼裏的卻是二人一副琴瑟和鳴的樣子。他攥緊了拳頭才令自己沒有失態。他如今看著李亦哲,隻覺得惡心。玖娘子告訴他的那些秘辛他查實後讓他恨毒了李亦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