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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擔心夜長夢多,遊行之後婚禮便倉促舉行。

不過也沒什麽差,李歐心裏想,反正整座城堡,整個城市如今都已聽她號令。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金科玉律,她的每一個詞都仿若神諭。

李歐穿著瓦利亞人的長袍,脖子上掛著一條垂到屁股上的長布條,腦袋上還纏著一根白布巾,顯得不倫不類,既不像黑皮猴子,也不像白魔鬼。

“小醜。”羅茜在一旁嗤笑。

是啊,他還真是一個小醜。穿著這一身,他究竟是要表演給誰看呢?他還記得上次他穿著如此可笑的服裝的時候,自己還是個小孩子。那是一場化妝舞會,他扮成吸血的鬼怪在舞會當中嬉戲打鬧,藏在門後、樹叢中嚇唬女孩子。現在想想,那幾乎已經是一個世紀以前的事兒了,他都記不得當時被他嚇得哇哇大哭,引來衛兵的那個小女孩兒究竟是誰了。若是母親在世,她絕對不願意看到他穿成這個拙劣的鬼模樣去迎接自己的婚禮。

李歐拽著身上的衣服。這身衣裳幾乎不透氣,悶出來的汗水讓全身都變得濕淋淋的,格外難受,就像是被放入了蒸籠當中。他想象當中的婚禮不該這樣,從頭到腳都像是給他套上了枷鎖,蛛絲纏了又纏,緊了又緊,讓他感覺快要窒息。他從沒想過,他的妻子會是一個隻認識了十幾天的神秘女人。他對對方一無所知,彼此間充斥著明爭暗鬥,危險,而且致命。他們就像是即將結合的兩隻螳螂。而他知道,通常被活活吃掉的都是雄性。

他灌了一口冰水,以減緩心中的焦躁及不安。房間裏隻有他和幾位女孩,

“怎麽不說話了?”羅茜靠在窗邊冷聲譏諷著。

窗外旌旗招展,陽光還未照到城牆頂端,但歡呼跟汗臭業已四散飄逸。賓客們很快就會湧入王座廳,毫無疑問,這將是一個充滿歌聲與輝煌的一天,代表席裏斯郡與河間地的結合,展示出大聯盟的寬闊版圖——足以令領主稱王的遼闊領地。若是千湖城邦還未破滅的話,這就更加實至名歸了。隻可惜……算了,籌碼在女魔法師手上。他隻能看她如何翻牌。

“你樂傻了嗎?”羅茜又一次開了口,“樂到合不攏嘴,選擇性對我們視而不見了嗎?”

“不是這樣。”他張著嘴巴,最終隻能歎了一口氣。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又要說些什麽?他知道,不單單是他,就連房間裏的少女們,她們也都不樂意見到今日的景象。她們寧願見到與他結婚的是她們當中的某一位,也不想瞧見一個生生橫插進來的女人捷足先登。他自以為是地猜想。然而她們也都束手無策。連他自己也是。唯有孤注一擲。

羅茜不依不饒地走了過來,站在他的麵前。她的齊耳短發閃爍陽光,刺得他的眼睛不敢直視。“那是怎樣?”她冷聲說。

他要是知道就不會有今天這些屁事了。“你我都知道,這做不得數。”他隻能敷衍。

“誰知道你的心裏是怎麽想——”

幸運的是,不等羅茜再度逼問,外麵的廣場上就禮炮齊鳴,侍女敲響了門,催促他們婚禮即將開始,得各就各位了。

侍者端上來的新冠冕由由金絲和水晶鑄成,足有被半個手臂之高,稍作運動便映散出七彩虹光。李歐很好奇瘦小的神殿主教如何能支撐它的重量。對方正在主持他們的婚誓儀式,巴頓親王和他的未婚妻站在沙漠之母高大的鍍金雕像前,怎麽看也不像人與人之間的結合。

新娘穿象牙色絲衣和灰黑蕾絲裙,裙上無數顆小珍珠組成各種花朵,顯得十分可愛。身為金船伯爵唯一的女兒,河間地最後的繼承人,她本該采用奧柏倫家族的金與黑,卻選擇了神殿崇敬的色彩,以示虔誠。新娘鬥篷由綠天鵝絨臸成,繡有一百朵金玫瑰。李歐不知這些象征意義究竟有何用。反正肯定出自愛若拉的授意。

親王看起來也同樣堂皇,身穿暗玫瑰色外衣,披掛深緋紅色天鵝絨鬥篷……但也僅此而已了。他像是被操縱的傀儡,臉上帶著傻笑,那種徹頭徹尾屬於傻子般的笑容。就差沒有流下惡心的唾沫了。

“今天你的眼裏應該隻有我,而不是別的人。”愛若拉說,“更何況是別的男人。”

李歐就當沒聽出他的揶揄。“我擔心那家夥會把手裏的玫瑰當做豬食吞到肚子裏去。”他說,“瞧啊,他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這用不著你操心。”

“是呀是呀,他是你的傀儡嘛。”他仍然沒想明白,為何她始終堅持讓妮安塔嫁給蠢豬親王?做給別人看?還是巴頓親王與惡魔交易的一部分?

“道歉,我就告訴你。”她說。

他果斷地聳聳肩,不再說話。

當親王套上拿定華麗冠冕之後,紫袍主教來到了他們的麵前。若不是對方手中的另一頂精致華貴的珠玉冠冕,李歐幾乎忘記了自己也是當中的一員。

兩對新人,李歐不禁惡意地想眼前這個山羊胡的老頭會不會就此昏厥在廳堂裏。給他的神使小姐主婚呀,這家夥端著冠冕的手已經在打著顫了,臉上一會紅一會白。趕快死吧,趕快死吧。李歐唯恐天下不亂地詛咒對方。

但事事豈能皆如他意。

主教雖然激動,但也沒有倒斃而亡。他成功地把冠冕遞給了李歐,再由他為愛若拉戴上。短短不過瞬息,他就感受到無數道目光匯聚到他的身上,羨慕,嫉妒,仇恨,乃至瘋狂,種種皆有。目光如刀,讓他感覺自己快被這些人生生活剮。

“接下來你該做什麽了?”頭戴銀色冠冕的愛若拉眨著眼。

他遲疑了。

“別轉過頭去看你的女朋友們。”愛若拉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臂,“現在我是你的妻子。”她輕聲說,“不是她們。”

這算什麽?她弄假成真了?還是說……她的眼睛笑著,看不見任何東西,他更加猜不透。李歐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暴虐的衝動。隻想一把扯下她所有的麵具和偽裝,看看丟掉這些東西之後,她究竟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你應該知道這麽做。”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沒有它,儀式就不算完整。”

他寧願不完整,那就不算結為夫婦。

“經由這一吻,獻出我的愛。”旁邊的巴頓親王清脆地宣布,但他的表情僵硬,看不出絲毫喜悅。妮安塔硬著脖子,她的眼中閃爍淚花,不安讓她忘記了回複。

她想要拒絕。李歐看得清清楚楚。為難她了,他歉意地想,但這無可奈何。若有可能,有誰會讓一名手無寸鐵的女子來充當挽救他們的犧牲品呢?不知道自古以來,那些帝王獻出自己的女兒和親之時,他們的心裏會否也是如此糾結?既想拒絕,像一個男兒,做一個戰士一樣奔上沙場,又擔驚受怕,唯恐卷起無法控製的戰火。幸好,他們還有最後的選擇。

她拖的實在太久了。

親王又重複了一次,等待片刻,隨即李歐就察覺到了一道微弱至極的魔力之風拂過。她要幹什麽?妮安塔戴著楔形石,足以抵消她的精神暗示。李歐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唯恐愛若拉發現她的異狀:不聽她的命令。

“你就這麽迫不及待?”他試圖轉移她的注意。

謝天謝地,愛吃醋的羅茜在阻攔她。我愛死你了!他在心裏歡呼。愛若拉瞪了一眼人群裏的女法師,放棄了無所謂的舉動,她回過頭來瞧著李歐。“因為不逼迫你,你便能一拖再拖。”她冷聲嗤笑,“我毫不懷疑,如果有那樣的可能,直到老死,你也不會吻我。”

“我們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虛情假意也做不到?”她的話聽來有些惆悵。

他不知如何回應,隻得幹巴巴地說,“我還沒試過。”

“那就試試吧,煉金術士。”她伸出手,手指挨著手指,白嫩的指尖輕觸他的手腕。“你不會後悔的。我發誓,你會慶幸你遇到了我。你是我的愛人,不是敵人。”

這可很難說。他半點都不相信。至於愛人,拜托,他們都不小孩子了,他會相信一見鍾情的鬼話嗎?他們之間隻有對抗和爭鬥,沒有親昵和溫柔。

“你的所作所為讓我看不出來這一點。”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她垂下眼睛,像極了哀傷的小媳婦。“我何曾騙過你?”

周圍實在是太過吵鬧,他們得親密靠著才能聽清對方輕聲說出的話。賓客們一陣起哄。他們以為他們會就這樣吻下去嗎?然而口哨與巴掌聲淹沒在鼓聲與笛聲當中。他抬起眼,看見矮胖的親王踮起腳,吻在了妮安塔的唇上。冠冕再度發散出七彩虹光,主教莊嚴地宣布席裏斯郡的巴頓親王和河間地的繼承人妮安塔公主將是一個軀體,一個心靈,一個魂魄。

“輪到我們了。”她說。“別看你的女朋友。”

李歐抬頭看了一眼那個沙漠之母的婦人像,他無處躲避。不過對方並不是醜陋的老女人,她年輕,漂亮,傾國傾城。你賺到了,他對自己說。於是他撩起她蒙麵的紗巾,對準她的嘴唇,用力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