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英
白氏不顧永柱的阻擾,瞞著他,東拚西湊的,硬給了白顯幾吊錢。哪知白顯拿到錢後不出兩日就花完了。
後來白英來項家悄悄的將這事告訴了白氏,白氏心疼的罵了句:“你爹怎麽還是這個樣子,我可再拿不出錢來幫他。”
白英又道:“我娘說叫姑姑別再給他錢。家裏已經不剩下什麽了。”
白氏歎道:“這樣下去如何是好。”想到娘家現在就這麽一個弟弟,老大不小了,一事無成,遊手好閑,就會吃喝,當姐姐的偶爾幫助一點,偏偏每次都不做正經事。
白英道:“家裏已經快要揭不開鍋了,娘讓我來找姑姑借點吃的。”
白氏畢竟放心不下,讓明春和青竹給白英稱了二十斤的大米、十斤的小麥。
白英和明春要好。白氏心疼侄女,便留下白英在家多住幾日,讓少南幫白英將糧食送了回去。
這是青竹第一次看見白英,年齡和自己相仿,不過個頭卻生得自己高一些。大大的臉盤,眉毛又粗又黑,隻是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會露出兩顆有些發黃的兔牙。皮膚也黑黑的,和一般健壯的鄉下女子沒兩樣。梳著烏黑的發辮,除了一條綁頭發的紅頭繩,並沒其他飾物。身上罩著件打了補丁的赭色夾衫,係著蔥綠色的布裙。
白英笑著稱呼了青竹一聲二嫂,青竹頓時覺得別扭,含笑道:“稱呼名字就好。”
白英卻說:“這稱呼上可不能亂。”
明霞出來道:“她是哪門子的二嫂,我還沒答應呢。”
青竹也沒說什麽,在項家,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別人,將她當成還未圓房的媳婦的人想必是沒幾個。
白英笑嘻嘻的和青竹說:“前幾年,二哥還沒進學堂念書,我們四個經常去河溝邊玩。如今還去不去呢?”
明霞搖頭晃腦的說:“英姐姐現在也不怎麽我們家了,二哥又要念書。大姐整日在家繡自己的嫁妝,河溝邊以及許久不去了。對了,英姐姐正好來了。這兩天還有些空閑,不如明天再一道去玩好不好?”
白英笑說:“我是客隨主便,怎樣都好。”
明霞打趣道:“英姐姐自己也不害羞,還拿自己當客人呢。當初在我們家一住就是大半年的時候,誰拿你當客人了。”
這倆表姐妹一來一往的說著,青竹沒有半點能插嘴的時刻。
等到項少南送了糧食回來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永柱正和白氏賭氣,連飯也顧不得吃,便上床睡了。白氏一心為著弟弟,倒不願意去顧及永柱的心情,見少南好不容易回來了,忙將他叫到跟前詢問:“你舅舅怎麽說?”
少南來回跑了不少的路也累了,隻是道:“舅舅不肯回家,隻舅母和表弟在。”
白氏暗恨,這個弟弟還是這麽的不長進。
白英走了看來對白氏說:“姑媽,就讓我在這邊多住些時日吧。什麽活我都能幹。”
白氏道:“不是我不留你,可你爹不回家,你娘在家帶著你兄弟,也沒人照應。今天這麽晚了就算了,明日讓你二哥送你回去吧。”
白英低下了頭,帶著些許的哭腔,吞吞吐吐道:“姑媽,我真怕有一天爹爹將我給賣了。所以才懇求姑媽收留我,爹爹一味的好酒好肉,又喜歡穿光鮮的衣裳,舉債那麽多,還不知何時能還清。”
白氏聽見她說到這個份上,再怎麽說也是自己的親侄女兒,很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道:“別怕,有姑媽護著你。你爹爹再胡來,我的話,他總還會聽幾句。哪裏就將你給賣了。”
白英落下一行熱淚來。白氏也不說讓白英回去的話,還安慰了幾句,讓白英放心。
到了夜裏歸寢時,白氏讓白英和青竹擠一處。本來就不怎麽寬大的竹床上,硬塞下了兩個人。好在兩人都還算瘦小,除了翻身不是很理想。青竹突然記起上大學那會兒,學校裏的床和這個也差不多大,到了冬天覺得冷,怎麽也睡不暖和。因此一個冬天都是她和上鋪的姐妹打擠,那時候也不知怎麽的,竟然還真的睡下了。
兩人躺在床上,隻要稍微一動身子,床就會吱呀的響。白英睡不著覺,硬拉著青竹聊天。橫豎不過問些青竹多大了,哪月的生日,家裏還有些什麽人等等。
青竹忙碌了一天,早已經累得精疲力盡,很想美美的睡上一覺,明日天不亮,就得起床忙碌。偏白英還要在耳邊嘰嘰喳喳的說著讓人有些心煩的話。
“說句實話,我倒現在還不敢相信,姑父他們竟然真的給二哥定下了你,還讓你做童養媳。小時候在一起玩的時候,我聽二哥那口氣,好像是要娶個什麽絕色美人,當時我還取笑他來著。世上的事還真是說不清呀。”白英頗有些感慨。
青竹清楚的聽見白英的歎息聲,青竹腹誹道:不過一小丫頭,哪裏有那麽多可以發愁歎息的地方。上床了也不好好睡覺,迷迷糊糊的回答了白英一句:“別說你,就是我也想不明白。”
白英又道:“都是我爹不好,老是讓姑媽擔心,姑父又不喜歡爹爹。”
青竹心想這話題未免跳躍得太快了些吧,剛才還說少南來著,怎麽立馬就跳躍到她父親那裏呢,中間有什麽關聯的地方?
白英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半點睡意也沒有,跟前漆黑的一片,外麵也是靜悄悄的。白英的腦海中浮現的還是小時候的事,心想長大了,一切都會改變嗎?她輕聲的喚了句“二嫂!”
青竹正是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見白英叫她,立馬清醒了幾分,含糊的問了句:“幹嘛?”
白英歇了一會兒才說:“算了,二嫂也累了,你睡吧。”
青竹暗罵了句:去你的,那你幹嘛還要將我叫醒。青竹翻了次身,轉為平躺著。正想好好的睡一覺時,耳邊卻傳來白英高高低低的呼嚕聲,擾著青竹始終無法安心睡覺。青竹心裏十分窩火,隻剩下了一句話,暗罵了句:我問候你老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