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中光線不太明亮,葉飛初看王然時隻覺得麵熟,等他走得近了才發現原來就是那個不懼驅鬼符籙不怕陰陽寶鏡的異鬼,心中疑懼,差點大呼出聲,穩穩心神小聲對枯葉大師道:“那人就是我說的借屍魂魄,怎麽他也到了這裏,難道這裏麵還有妖魔。”

說著就要掏照妖鏡,他這時知道人外有人,對自己的天眼也不那麽自信。

枯葉微啟雙目,兩道電光疾射王然,看他一身罡陽道氣,哪有半點妖鬼氣息,但也知道葉飛絕不會無事生非,一時猜不透其中原委,道:“不要胡說,這些都是有為之士,世外高人。”

王然被他眼中兩道神光一掃,心中一凜,知道這老和尚絕非等閑之輩,看葉飛對他神態恭敬,大概是他找來的幫手,這下事情可有些麻煩。

廬中眾人修為都不低,除了寧遠飛和葉飛,最差的也已經修成內丹開啟六識,葉飛和枯葉聲音雖小,還是被別人聽了個一字不漏,立時投過數道責備的目光,幸好這些人都有涵養,沒有當場發作。

但也有那脾氣不好的,站起身怒罵道:“哪裏來的小毛孩兒,敢在這裏胡說八道。”說話這人身材高大,一又眼睛和體形極不般配,怒目猛瞪也隻看到一條細縫,雖然身穿長袍,卻掩不住一身雄壯豪邁之氣。半敞的衣襟露出遍體黑毛,看起來倒和大寶有幾分相似。

枯葉大師輕敲木魚,緩緩道:“熊瞎子你清修這麽之年,脾氣倒還是一點沒改,怎麽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這人好象對枯葉有些忌憚,笑笑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枯葉大師,你這老家夥居然還沒死,看在你的份上,我就饒了他吧。”頓頓又大喝道:“門外那小牛鼻子,你爺爺等了半天,有什麽好酒好肉快點給我端上來,不然我燒了你家破草房子。”

原來這人正是大寶和林七口中常說的老怪物,熊靈天君一族當代族長真寶天君。

他前日取了雪魚內丹煉成還魂丹救了大寶性命,送走大寶林七後獨自一人在家裏悶坐幾天,越想越氣,便想出山為大寶尋仇,也好順道四處遊覽尋訪老友,一路走來心境漸趨平和,心想晚輩的事何用自己插手,正該讓他多些磨練才好。

恰在這時收到張潛的紙鶴傳書,雖然不知有什麽大事,但即是老友後人相邀也不好不來,便徑直來了青城山,哪知道在這草廬坐了許久,還沒見到張潛的人影,不覺有些煩悶,抓著葉飛發作一番。

“天君息怒,晚輩這裏雖無好肉,好酒卻是不少,任你怎麽喝都行。”一個和出塵子類似打扮的精瘦道人朗聲入內。

“嗬嗬,張潛你這小牛鼻子好大派頭,不說燒你房子你還舍不得露麵。”真寶天君此時一臉笑意,一對眼睛連縫兒都看不到了,隻見兩條細線橫在臉上,難怪和他舊識之人都稱作熊瞎子。

“天君恕罪,各位道友恕罪,我不是有意輕慢,實在是身有急事脫不了身。”張潛揖首道。

“有什麽事快說,說了喝酒。”真寶天君道。廬中眾人來得有先有後,一一被請入這後山草廬之中,料到青城一定出了什麽大事,苦於張潛一直不露麵,出塵子又守口如瓶,心中都有些著急,這時聽真寶天君的話都小聲附和,他們雖然不貪青城美酒,卻也是一般的心思。

張潛來回踱步,說道:“昔日我青城第十代天師張子祥,博覽群書通曉古今,道法精妙心存仁厚。”

真寶天君打斷他的話:“就你家那丁點破事我們都知道,你就不用再自吹自擂了,快說正事。”眾人齊齊怒目而視,真寶天君討了個沒趣,閉口不言。

張潛接著說道:“這蜀中之地號稱天府之國,自古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卻也因此妖魅橫生群魔當道,後來群魔自成一派,名為鬼巫,成群結伴為害人間,我天師教自張陵祖師入川以來,和鬼巫相鬥數百年,損了無數前輩高人,也將鬼巫群魔逐於岷江河畔,眼看就要斷其根本,哪知這時卻出了個鬼巫之王,神通廣大妖法難測,這時張子祥天師正好修成大道,和那鬼巫之王惡鬥數場不分勝負,自知人有天命大限,鬼巫卻無生死輪回,擔心後人不是鬼巫之王的敵手,遂遠赴渡仙幻境,向逍遙散人李元借來一件七玉天音鈴,以身作餌,將鬼巫之王誘於這後山龍隱峽之中,以天音鈴惑其心智,鎮在封魔石下,天府之國自此再無妖靈異事天下太平,到如今也有千年光景了。”

眾人大多不知此事,一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茅山道長卻對些此事有些了解,說道:“這件事我也知道一點,我茅山派司馬祖師曾前往渡仙幻境跟李真人學金丹之術,和張天師有一麵之緣,兩人論道三日,對張天師欽佩不已,後來張天師借七玉天音鈴鎮住鬼巫之王,自己也身受重傷,不久便羽化仙去,那七玉天音鈴也從此失去下落。”

一人不解的問:“張天師你請你們來難道就是為了說這些陳年舊事?”

真寶天君見多識廣,多少猜到了一點問道:“小牛鼻子,你不會告訴我們那魔頭跑了吧?”

張潛麵有愧色:“長老說的沒錯,晚輩愧對列代祖師,一時不慎看管不嚴,真讓那魔頭給逃了,我自知不是那魔頭對手,這才請各位前輩援手。”

一個道人站起身問道:“那魔頭逃了多久,現在又在哪裏?”

張潛道:“逃了怕有二十來年了,我也不知道他躲在哪裏?我先前閉關多日,用我青城飛視之法尋他蹤跡,卻一無所獲,反倒怠慢了各位前輩。”

“什麽,二十來年,你現在才知道?”

張潛苦著臉:“若不是這次舉辦道教文化節,我四處查看,還不知道他已經逃了,上次查看鎮魔石還是二十年前的事。”

那道人又說道:“唉,早知這麽多事非,張天師何不當初就把他給滅了,想是婦人之仁了,你讓他逃了二十年,不知又有多少生靈遭殃?”

張潛道:“丹雲道長有所不知,那鬼巫之王本是山間瘴氣,采千年靈氣修成魔胎,無根無本,想要滅他並不容易,這龍隱峽是遠古蒼龍埋骨之地,天地正氣長存,張子祥天師把那魔頭鎮在此間,就是想用浩然龍氣消他魔氣,時機一到他自然魂飛魄滅,哪知道我一時大意,白費了祖師爺一片苦心,好在他被鎮了這麽多年,魔氣微弱,沒有百年光陰也成不了氣候,但百年之後可就就不好說了。”

那道人道:“既然是這樣,我們還要盡早找到他的下落才行,我武當派雖然道法平庸,門下弟子卻是遍布四海,定會全力相助。”

張潛喜道:“道長過謙了,有武當諸位道友相助,那魔頭又何懼之有。”

一中年男子起身道:“我峨嵋飛劍宗和青城近在咫尺,昔日斬妖除魔不曾盡過半點力氣,這次怎麽也不能讓旁人看了笑話,願聽張天師差遣。”

茅山道長也起身道:“斬妖除魔本是我道家中人份內的事,但有吩咐,必聽號令。”

枯葉大師說道:“道長這麽說可就見外了,我佛家弟子普渡眾生,難道就不能斬妖除魔了?這事可不能少了我老和尚的一份,各位道友也別再廢話了,誰也跑不了,我們說正事。”

眾道長齊齊驚愕:難道這還不算正事?不知道他還有什麽大事。隻聽他停了停大聲喝道:“小牛鼻子還愣著做什麽,好酒好肉快快端上桌來,有沒有上好肥膘的大黃狗,快快捉一隻宰了來讓老和尚超渡超渡。”

眾人莞爾,年輕一輩可能不知道這枯葉大師的來頭,年長一點的誰不知道枯葉大師平生不好他物,對美酒狗肉情有獨鍾,真真正正是個酒肉和尚。但也不敢因此小視於他,他在川北金陽寺中修煉了不知多少年,早已肉身成聖,是世間難得一見的高僧聖佛。

真寶天君聽他一說也跟著起哄:“還是老和尚有點見識,一個小魔頭有什麽大不了的,快上酒肉來,吃飽了好打架,若是有新鮮的人肉那就更好了,滋滋滋,人間美味啊。”

王然越看他越覺得和大寶有七分神似,再一聽他說話可就有九分了,奇怪老和尚隻是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全然沒有當回事,其他道人也不以為忤反而哈哈大笑。

他不知道真寶天君也和大寶一樣,從出道之日起就整天念叨著人肉人肉,眾人和他相識已久,聽這句話聽到耳朵起繭,但直到今天也沒見他嚐到人肉滋味。

這時卻聽見有人冷冷的道:“說什麽斬妖除魔,妖魔鬼怪就在眼前卻沒一個人去除,還妄稱名門正派。”正是葉飛。

真寶天君長身而起一拳砸向地麵,轟然巨響煙塵飛射,地麵上出現一道大坑,怒道:“小子你說的是我嗎?”

看他這樣子葉飛嚇得全身發抖,仗著有枯葉大師在旁,鼓起勇氣正視他的目光,指著王然道:“我說的是他,你們難道看不出他是借屍還魂嗎?”

眾人齊齊望向王然,縱使他們法眼通天,也看不出幾分異狀,既非妖魔,更非鬼怪,斥責道:“小孩子是哪家的弟子?沒來由的胡說八道,這位道友一身浩然正氣,明明的世家子弟,怎麽是妖怪了?”

葉飛也知道此時的王然和渡仙橋頭所見大不相同,一時唯唯諾諾說不出話來。

王然麵對數位得道高人,不敢再象上次那樣胡鬧,端正麵容說道:“這是個誤會,也不能怪這位兄弟,我叫王然,師從渡仙幻境逍遙散人李元,修的本是靈仙,這具軀殼的的確確不是我的,不過現在卻又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