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卻沒有動,象冰雕一樣久久的駐立在風雪當中,手中的短刀也象被冰雪凍住了一樣一動不動,隻有隱隱閃動的寒光,證明他心中濃濃的殺氣。

風更大了,片片雪花飛下,落上他的頭頂肩頭,很快堆積起來,他的衣服上沾滿了透明的冰晶,又覆上輕輕的雪花,暗淡的光線中遠遠望去,就象一個逼真的雪人。

夜色中,閃亮的刀光再次照亮人們的眼睛,刺得人兩眼發疼。這一次,刀鋒出現在王然的身後,刀光似乎就在他的身上閃現,準確的沒入他的身體。

積蓄多時的薩爾加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一刀揮出爆發出身體全部的力量,他知道,王然也在等待這一刻的來臨。他不知道王然的短刀中蘊含著多麽強大的殺傷力,卻知道這是兩人之間唯一的一擊,不管是誰,被敵人先擊中身體就意味著生命的結束。

顯然,他的運氣不錯,他感覺到彎肉切入肉體特有的流暢,沒有人能在這樣的重創下保住性命,剩下的敵人應該輕鬆得多吧。

薩爾加的眼睛終於閃動出人類的神采,那是喜悅的光芒。

刀光隻是一閃而沒,接著再無聲息,祈可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驚恐的張開嘴,卻呼不出聲來,眼中似乎有溫熱的**流動,卻流不出淚來,除了悲傷,她感覺更加強烈的卻是驚詫和恐慌。

鬼巫之王察覺到薩爾加的動作,卻隻能無奈的看著刀光在王然的身後閃過,他距離太遠,對方的速度太快。

不知為什麽,鬼巫之王有一些很奇怪的感覺,王然不應該這麽輕易的將身後的空當完全暴露在敵人的刀鋒之下,即使他無法查找到敵人的行蹤,也應該有辦法守住身後要害,能以妖魔內丹煉化七靈寶扇的林七,縱然學藝不精,也絕對不該如此不濟。

隻有深知道家法門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疑惑,如果蒼石老人在場,大概也會有這樣的疑問。可惜來自西方的黑暗騎士對東方文化了解得太少,絲毫感覺不到有任何異樣。

細長的彎刀橫向掠過王然的身體,他僵直的身體象枯朽的木樁一樣斷成兩截轟然而倒,擊起一陣細雪的薄霧。

薩爾加終於笑出了聲,瘋狂的笑聲在山穀中隨著夜風飄散,久久的回蕩。

但很快,他的笑聲突然停下,就象被人猛的掐住喉嚨一樣嘎然而止,笑容凝固在臉上,兩隻黑洞般的眼睛再看不到先前的神采,再次如深潭中的死水一樣毫無生氣,而且,其中還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那是迷茫和恐懼。

他的目光停留在王然斷成兩截的身體之上,刀鋒的痕跡整齊而清晰,傷處卻沒有血液流出,似乎他的身體早已經被寒風成了冰柱。

難道是幻覺,這不可能,直到現在,薩爾加還清楚的記得彎刀劃過王然身體的感覺,那是令人回味的樂趣,他的刀曾無數次穿過別人的身體,有教廷的聖徒,有凡人的血肉之軀,也有同族永不衰老的身體,所以他知道,這樣的感覺是絕對真實的。

薩爾加開始感到恐懼,他對東方人的了解太少。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弟弟梅塞爾加的死隻是一個意外,或者是教廷的一個陰謀,東方人怎麽可能施展出那樣的聖光,隻有教廷的聖器,才能將黑暗戰甲摧毀成那種模樣,才能摧毀象征黑暗騎士榮譽的戰刀,東方人怎麽可能擁有那樣的能力?

這一刻,薩爾加突然回想起死亡騎士臉樣詭異的笑容,同為東方人的他,知道的事比自己要多得多了,他也明白死亡騎士為什麽會同意讓自己來到女神峰上,他難道不知道擁有魔泉的力量將會成為黑暗的主人嗎?

不,他全都知道,更知道這根本就是一趟死亡之旅,所以才能抵擋住那樣的誘惑。

而自己,就象可憐的弟弟一樣,落入一個死亡的陷井。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讓親愛的弟弟來到中國是一個多麽巨大的錯誤,以他那單純的思想,怎麽是狡猾的東方術士的敵手,他的死絕對不是偶然。

仇恨的火焰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燒,腦海中閃動的卻是原清那白淨陰沉的臉,如果他還能活著回到聖殿,他會親手把他送進地獄,但是,他還能活著嗎?

黑暗騎士的力量來源於死亡,也比任何人都更加向往死亡,以戰死沙場作為騎士的最高榮譽,並祈盼在死亡中得到不朽的永生和強大的能力。

不過現在,薩爾加卻對死亡充滿了恐懼,因為聖光下的死亡僅僅能為他帶來至高無尚的榮譽,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會有,他還不想真正的離開大地的懷抱。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還有未盡的仇恨,那是比先前濃烈千倍的仇恨。

薩爾加想要後退,卻驚恐的發現雙腿被完全桎梏在冰涼的雪地中,一步都無法挪動。在他的前麵,林七象先前一樣輕輕的撫摸腳下的積雪,拔起一圈圈閃亮的波紋,翻湧著蕩到薩爾加的腳下,以他為中心向外翻滾而出,如凶猛的海浪般將他困在其中,他的身體仿佛就站在巨浪的峰頂,隨著風浪搖擺不定,卻沒有動搖半步,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動。

柔軟的冰雪象一把沉重的鐵枷牢牢縛住他的雙腿,冰寒的涼意滲入他的血液,他的身體感到麻木而無助。

林七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這是他最擅長的水縛之術,即使是精通道法的同道中人,身陷其中也難以脫困,更何況是對五行生克之理一竅不通的西方騎士。林七突然說道:“中國有一句俗話,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來之前應該好好學學這句話的。”

薩爾加看著林七的笑容明白了:他先前的疲憊神態不過隻是想引自己上當的假象而以,他體內隱藏的能量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絕不會那麽輕易的失去防禦的能力,自己一直隻注意到英氣逼人的王然,卻忽略了這個永遠有氣無力的家夥,一時不慎就落入他的圈套。

那麽,還有一個王然呢,他的觀察不會有錯,那人才是這群人中實力最強的一位,連林七都能遊刃有餘的施展這樣的異術,他自然不可能那麽輕易被自己一刀致命。

更令薩爾加驚恐的事發生了,王然斷成兩截的身體正在慢慢的合攏,整齊的傷處完美的結合到一起,看不出一點傷痕,鮮潤的血色重新回到他的臉上,他輕鬆的站起身來,身上的積雪紛紛落下,象片片跌落的花瓣。

天啊,這還是人嗎?

被斬成兩段都還能自我愈合,就算是黑暗一族中自我修複能力最強的血族,都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一把白色的長弓出現在王然的手上,弓身展現出古樸而拙實的美感,銀亮的弓弦上鱗光微閃,象一條條躍出水麵的遊魚,搖弋出身體最美的光環。

王然微微拉啟弓弦,純厚的靈丹真氣凝結成珠,穩穩的掛在弓弦之上,就象一個小小的太陽,釋放出強烈的光和熱,弓弦所指的方向,正是薩爾家飄搖不定的身軀。

身經百戰的薩爾加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幾乎忍不住想要閉上自己的眼睛。那不是教廷的聖光,卻比教廷的聖光更加純結,如果說黑暗騎士的戰甲還能夠勉強抵禦教廷聖光的話,對這樣的純潔光芒幾乎全無抵擋之力。

薩爾加回想起梅塞爾加支離破碎的黑暗戰甲和變形的彎刀,更加深刻的了解那絕不是意外,也不是教廷的陰謀,而是完完全全出自眼前這個神秘的東方人之手,毫無疑問,自己親愛的弟弟就是喪命在他的手上。

他感到憤怒,更感到無奈,在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得到保障的時候,任何怒火都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

王然鬆開弓弦,凝結成形的的靈丹真氣飛射而出擊向薩爾加。有了對付梅塞爾加的經驗,王然知道,即使身為黑暗騎士團的指揮官,即使被人譽為戰無不勝的影子騎士,也抵擋不住靈丹真氣的攻擊,因為他們的身上,他們的戰甲,同樣擁有來自黑暗的力量,根本抵擋不了自己至真至純的靈丹真氣。

薩爾加舉起彎刀擋在身前,抵擋來自靈弓的攻擊,他比弟弟梅塞爾加聰明得多,沒有橫劈豎斬,那樣來自靈丹真氣的反擊之力隻會讓他受損更重。在接觸到靈丹真氣的一瞬間,薩爾加輕拉彎刀,將靈丹真氣引向一旁,躲開了王然的第一記攻擊。盡管如此,彎刀還是受到一定的傷害,刀鋒處隱現一道小小的缺口。

王然暗暗點頭,不愧是黑暗騎士團的指揮官,比莽撞的梅塞爾加要冷靜得多,居然在第一次受襲時就找到最好的抵禦方式,用的技巧和中華武術的四兩撥千斤有異曲同工之妙。

幸虧他一時不慎被林七的水縛之術牢牢困住,無法閃身躲避,否則以靈丹真氣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