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號仍舊是滿格,可惜的是,因為大量人同時使用,網絡崩潰,連一絲一毫的消息也刷不出來。

虞渺再一次痛恨起學校爛得要命的校園網來。

剛開始她還能找找消息,看到隕石群違反物理原理降落京市郊區的新聞,再過一陣,便什麽也刷不出來了。現在更是連微信和QQ一個都登不上去……

自己打開熱點也不頂半點用。

兩個女生默默地站立在窗邊觀察,身體不住地顫抖,另外兩個女生在課桌上啜泣,眼淚鼻涕流個不停。

她們像是慶幸劫後餘生,又像是為注定要死去的朋友們悲傷:隔了三四棟教學樓和花壇馬路的寢室樓,正傳來一陣陣慘叫,中途從不暫停。

而宿舍樓外,蠕動著的、奇形怪狀的生物還在不知死活地、一陣一陣地湧向內裏。

寢室的燈光下,幾扇窗戶裏,藍色的窗簾是如何在瞬間被放射狀的血跡染成鮮紅,也一清二楚。

鮮血的顏色是正紅。

漂亮的,肮髒的,惡心的。

王思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像是一個開關壞掉了的水龍頭,眼淚嘩啦嘩啦地流個不停。

“嗚嗚嗚嗚嗚……”因為恐懼,兩人連哭聲都是壓抑的,害怕泄露的聲響會引來蟲子。

她一直知道虞渺是個冷漠的人。大概是的,大家都這樣說,對方看上去也確實不好相處——也不怎麽參加團建活動,除了學習就是兼職,要不就是勤工儉學。總之,沒有可以交流的時間和場合。

但是王思綿剛剛還是對虞渺改觀了,這位向來冷漠的同學,終究還是救了她們的命。

隻可惜,這樣的改觀也堅持不了多久,虞渺的警告又讓王思綿被嚇得縮了回去。

虞渺沒有眼淚,她皺著眉揉著眼睛,咒罵了一句,便不再多為已經死去的人花半分心思。

剩下的幾人為她的冷漠,冷靜而驚心。

但說起來是室友,其實相處的時間也不到一年,虞渺還並未對室友們生出太多的感情來。

何況……是她們自己選擇不走的。

虞渺看見玻璃和窗簾被深紅和淺藍占滿,然後幾乎全是深紅,一邊忍不住恐懼,一邊又不由自主地因為恐懼而興奮,大腦飛速轉動,她冷靜地克製著顫動,尋找生路。

虞渺靜靜地關好門窗,低下頭來,惡狠狠地警告哭泣不已的兩個女孩:

“再哭,就把你們扔出去。”

月光微渺,對著一對泛著幽幽藍光的眼眸,需要莫大的勇氣。

尤其是在鮮血淋漓的黑夜裏,眼睛的主人,說話間沒有半分溫情。而常識告訴兩人,人的眼睛不可能是藍色,這樣瑩瑩的藍光,像是鬼片裏電腦未熄滅的屏幕,看得人心慌。

“嗚……你的眼睛、眼睛……”

“眼睛怎麽?”那雙眼睛湊得更近,像是在思索,又像是不解:“怎麽?”

“沒、沒怎麽。”王思綿的魂都要嚇飛了:“很、很漂亮……”

“是嗎?”

於是小聲的啜泣變成抽氣聲,卻怎麽也止不住。

“……”虞渺對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徹底無言了,不過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眼睛不太對勁,可能嚇到對方了。

若非這個教室正處在樓梯間的交叉處,樓層也極高,還兼具與另一棟教學樓連通的橫廊,她真的是要離她們兩個遠遠的。

方才來的路上,多虧了虞渺能夠穿透一切障礙,發現重重靜止的建築後的數據流,她們五人才沒有任何阻礙地逃到了逸夫樓。

也是在這時,虞渺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幻覺”的作用。

眼睛……中不中二的也無所謂了,能有用就行。

或許,那根本不是幻覺。

但倘若這不是幻覺,眼前瑟瑟發抖的同學,又是什麽呢?

來不及過多思考,幾人的來之不易的平靜便再度被打破。

“你們有聽見什麽嗎?”虞渺錯覺自己的聽力似乎有所提高,畢竟從對方的對話內容來想,她本不應當聽見的。

“沒、沒有,是、”萬格珺顫聲問:“是,有什麽蟲子叫了嗎?”

王思綿也吞了吞口水,緊張地捂住了嘴。

“不是,是人。”虞渺側耳仔細去聽:

咚咚咚咚的腳步聲像是生怕不能引來寫什麽東西似的,還有幾聲催促:“快!快點!等爬到三層就去旁邊的逸夫樓……”

逸夫樓這樣的好地方,在還算寬闊的校園裏也不多見,是以,許多人在求生意誌的催促下,也想到了這裏——四通八達,樓層夠高,每層樓還有自動販賣機,可以買水。

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沒有人過來才奇怪。

隻是,這幾人這般奔跑逃命的樣子,聽起來像是遇到了麻煩。

“我們要離開嗎?”萬格珺很小聲地用氣音問:“他們,他們是不是帶著蟲子來了?”

虞渺沒有回答,但是答案很快便出現了,先前還有所收斂的催促聲猛地加大:“不!!不!!散開!散開跑啊!!!”

“白蛆追上來了!!啊啊啊啊!”

王思綿沒忍住又默默地掉起眼淚來。她聽見了,是白色的大蛆,是不可能被打死的,還會在他們身上產卵的超惡心的那種啊啊啊啊啊!

王思綿在內心尖叫,卻把嘴捂得死緊。

“啊救命!救我!救、救……”

男生的聲音逐漸虛弱,虞渺眼中飛速奔跑的某串藍色數據停下來,被另一串數據的河流吞沒。

隨後,那串已經十分壯大的數據,慢慢地,朝著她們的方向移動。

虞渺壓低聲音道:“走!小聲一些,不要發出響動。”

她至今沒有弄懂吸引蟲子的原因,但是……可以肯定,方才的蟲子是在聽到他們的聲音後才飛上來的。

鑒於虞渺已經救過她們一命,這回,另外四個人都沒有再多問,隻悶著頭跟著虞渺走,乖得不行。

虞渺帶著她們在走廊裏快速而安靜地朝著隔壁的厚德樓移動。

她記得厚德樓建在學校的邊緣,如果連厚德樓裏也有很多蟲子,那麽就隻能,翻出柵欄逃出學校了。

虞渺帶著幾人閃身進了一間多媒體教室。

安靜的多媒體教室裏,厚重的床簾層層疊疊擋住了外麵的路燈燈光,也擋住了微不可見的月光。

黑黢黢的一片裏,是眾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急促、沉重。

看不見。

虞渺的右眼在黑暗裏不起作用,但左眼卻發現在這漆黑的教室裏,除了他們五人,還有另一串在活動的數據。

它在講台下,幽藍的光一閃一閃。

講台底下的,會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