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渺沒想到末日來得這樣快。

是,她查資料了,確實有設備觀測到近幾天會有隕石群,但並沒有任何專家或者官方指出任何不妥。觀測的個人或組織也沒有提出任何不妥。

虞渺稍微安心了些許。

但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是有超能力的呢?也說不定國家真的有什麽異能管理局存在,隻不過那個男人沒有被編在冊,不遵守紀律、還有一點精神疾病……

胡思亂想一通後,虞渺還是準備了幾大提10升礦泉水,又買了一大包壓縮餅幹放在床下、放在櫃子裏,堆在桌麵上。

小小的四人間裏,堆積如山的壓縮餅幹很難不被人注意到。

“誒?你最近買了好多零食……”周悅萌拿起桌上的口袋,打開一看,全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壓縮餅幹:“壓縮餅幹?不是吧?”周悅萌癟了癟嘴,把餅幹又拋回去。

範芙爾和陳文文本來並不在意,聽見之後也忍不住問她:“壓縮餅幹,不好吃呀,你買這麽多?”

虞渺早就想好了借口:“我突然想吃,覺得還挺對我胃口的,就多買了一些,還準備給我朋友送一點。”。

口味問題是無解的,幾人失去了勸說的欲望,也沒太注意到虞渺藏在桌角箱子裏的幾大提水,一時便有些沉默。

於是今晚便在沉默中悄然度過,直到,一聲仿佛爆炸般的巨響,在虞渺耳邊炸響。

“轟!”

耳朵像是失聰了一樣,什麽也聽不到;又像是有無數的嗡鳴,在耳邊不斷地響,像是無聊地重複爆炸聲,也像是某些蟲子煽動翅膀,空氣被鼓動的聲音。

虞渺猛地從**坐起,下意識地打開台燈,去摸自己的耳朵。

沒有流血。

像是幻覺。

室友們也沒有醒來。

耳機裏的音樂也能夠聽得非常清楚,但是、但是——劇烈的頭痛像是有人在用鐵棍在腦袋裏攪一樣,虞渺不能忍受,幾乎要昏死在這突如其來的、暴烈的劇痛中。

是什麽啊。是什麽啊。

遙遠的火光似乎從遠處照應過來,又似乎從很近的地方裹挾著火的溫度席卷而來,要把世界都付之一炬。

虞渺沉默地坐在**,熬過了最難受的階段,她已經能夠坐穩,帶著滿身冷汗看著眼前的世界。

藍色的數據流充斥著世界,躍動、流動,像是人造的、機械模仿人類世界的全息遊戲。重疊了,一切都和夢境重疊了。

隻有她自己還保存著人的身體。

這真的是幻覺嗎?

不待虞渺細想,刺耳的警報聲很快拉響,“嗚——”學生們被吵起來,聽見廣播裏叫他們提防蟲子。

“請所有人注意,如果見到半人大的白色蛆狀大蟲子、綠色蟋蟀狀大蟲子,不要觸碰!不要觸碰!立即後退,上報所在位置!!”

“再強調一遍!鼓勵擊殺超大型蟲子,但白色蛆狀大蟲子、綠色蟋蟀狀大蟲子,一旦看到,立即逃跑!!再上報蟲子所在地!!”

……

為什麽不允許觸碰兩種蟲子,答案很快就叫粉身碎骨的無名學生試探得一清二楚。

血腥又不可思議的消息的群裏傳播:“他變成了蟲的巢穴!很多蟲子從他身上冒出來!!”

“遇到這兩種蟲子就逃走啊!逃走!”

或許這對其他人來說尚且意味著可以分辨,可以在遇到不可觸碰的對象時逃走,但對於虞渺而言,一切就是災難。

她分不清!

大片大片的藍色與流光,固然漂亮流暢,但是這樣躍動不停的數據流,叫虞渺根本沒辦法區分它們的不同。

甚至沒法區分人與蟲。

盡管虞渺從小到大收到的善意著實不算多,因著人基本的道德,她也不願意朝著同類下手。

可是,如果不動手,也許就是死。哪怕蟲子爬到她臉上來,她現在也無法知曉,那串數據,究竟是哪位同學,還是哪個惡心人的蟲子。

虞渺最後的苟活之法,是在寢室裏等待救援。但這,也因為門外尖銳的撓門聲而失去效用了。

範芙爾、周悅萌和陳文文已經拿起了寢室裏為數不多的“武器”:掃把和拖把,在門口躍躍欲試了。

見虞渺麵色慘白,還要坐起來愁苦地看著她們,陳文文安慰道:“沒事的,你姨媽痛就先休息。”

“誰沒……”周悅萌皺了皺眉,被範芙爾一句話打斷:“準備好了嗎?我數完321就開門了?”

和撓門聲一起響起的是女孩子們抑製不住的叫聲:“啊好惡心!”“這是什麽蟲子啊啊啊啊!”

三人一邊忍不住大呼小叫,一邊把拖把掃把使勁往蟲子身上懟,第一下那大撲棱蛾子就被打斷了翅膀,隨後許許多多惡心黏膩的紫色血液,大概是血液吧,邊從被捅開的傷口裏流出來。

這是虞渺捂住左眼時看見的。

她已經完全不痛了,隻不過左眼隻能看見數據流,右眼所見,才符合常人的眼睛,以至於兩眼都睜開時,割裂的景象像是兩個世界,大腦也無法處理如此複雜的信息,使得人頭暈眼花。

剛被處理完的巨型飛蛾緩緩地煽動翅膀,垂死掙紮地灑下一片肉眼幾不可見的粉末,幾人還來不及反應,便聽見虞渺道:“我們必須得走!”

“啊?”陳文文回頭,看見虞渺三兩下穿好運動鞋,也抄起了掃把,還有點子發懵:“渺渺不痛了?”

“沒那麽痛了。”虞渺一邊回話一邊不住地眨眼,左眼視角下,紅色的粉末像是夜幕裏最明顯的信號彈,穿透水泥,穿透鋼筋,穿透距離,引得許許多多的藍色躁動著朝這邊飛撲過來。

大概是實在不爽,周悅萌忍不住不陰不陽地刺了一句:“剛打完蟲子就好了,真是巧。”

周悅萌時不時就會說點刺耳的話,這一點虞渺早就知道,但現在沒有時間去爭辯和解釋。

“我聽一個學長說的,他們也遇到了這種蟲子,結果剛殺完就迎來一堆的白色大蛆。”虞渺呼啦呼啦地把水和壓縮餅幹裝進書包裏:“我們得離開,立刻,馬上。”

因為虞渺沒法解釋她看見了發著紅光的粉末,更無法解釋她穿透牆壁看見許多流動的數據朝著這邊過來——那大概率是蟲子,所以,隻能臨時編造一個借口。

周悅萌嗤笑一聲:“離開?去哪兒?就你那樣還能在京市租房了?”

陳文文和範芙爾也有些猶豫,倒不是說別的什麽,主要是他們都是學生,在校園裏,除了寢室尚可暫住,還能去什麽別的地方嗎?

幾人又都不是本地人,一時竟無處可去。

“不管去哪兒,比在這兒等死好吧。”虞渺已經站在門口,等著室友們和她一起。

不是沒有人撥打過報警電話,不是沒有過人求救,但是大概是全城都陷入了蟲子的攻陷,無數的人一起拔打電話,隻會導致電話被打爆,根本無法打通。

學校的廣播的群裏的通知也說:“盡力拚搏”,說要“堅持著等待救援”,但是,要堅持到什麽時候,仍是一個未知數。

沒看到群裏的消息,周悅萌始終不願意和她們走,即便虞渺已經在宿舍群裏通知了大家趕緊離開,也總有人不願意相信,不斷地問她消息的準確性。

陳文文和範芙爾還在猶豫,虞渺預感快要來不及了,她必須,立刻、馬上,選擇離開或者和他們一起死。

她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決心放棄這一片她微薄的善意:“那麽,最後一遍,要死,還是和我一起走?”

陳文文遲疑道:“可是、可是外麵也很危險……”

周悅萌隻曉得嘲諷:“要送死自己去,真以為我們會相信你?”

“不願意也沒有關係。”

虞渺說不出自己是遺憾還是開心,她終於還是帶著幾個驚慌失措的女生,一起衝下了宿舍樓,消失在夜幕裏。

影影綽綽的樹影裏,崎嶇不平的宿舍樓外,緩慢爬行著的,是不知種類的蟲子嗎?離開宿舍樓,又能去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