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邊,陳峰和李子墨交談了不到十分鍾就離開了。

等陳峰離開之後,李子墨靠坐在汽車靠背上,一張小臉變得煞白,比他身上的雪白西服還要白上三分。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是,陳峰要他幫的忙太大了,甚至是捅破天的大亂子,一旦自己給對方幫了忙,就等著日本人找自己算帳吧。

但如果不幫忙,這個煞星爺爺臨走時候可是放下話來了,他會隨時出現在自己身邊,如果自己敢騙他,到時候等待自己的是無法預計的後果。

對於陳峰的威脅或者說是警告,李子墨絕對相信,能夠無聲無息幹掉自己的司機不被發覺的人,的確有這麽說的資格。

一想到今後身邊有這麽個恐怖的家夥環伺著,李子墨覺得自己睡覺都睡不踏實,就算是睡著了半夜也會被噩夢嚇醒。

坐在車內左思右想了好半天,他也沒想出解決的辦法來,而這時候尋找他的警察和偵緝隊員終於趕到了。

“局長,你沒事吧?”眾爪牙們剛一到這裏,就看到了死在車內的兩個同伴,都吃了一驚,紛紛拔出了腰間的手槍,朝周圍警戒著。

李子墨收束一下心神,他不想讓人看出來自己的憂慮,於是淡然的擺擺手,“沒事了,是一個劫匪想要綁架我,結果兩名弟兄拚死保護我,最後都犧牲。”

“那劫匪呢,局長?”人們在周圍沒發現劫匪,於是追問道。

李子墨說道,“跑了,他胳膊受了傷,倉皇朝著那邊逃走了。”說著話一直一側河岸。

有一部分立刻追了下去,剩下的則攙扶他換了輛車,這輛車和裏麵的屍體自會有人來處理的。

坐在新車裏,李子墨又看了看那兩名手下的屍體,他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下來,給這兩名兄弟雙倍的撫恤金。”

人們心中不禁有些感動,沒想到往日見到一個銅板都要穿在自己肋條上的家夥,居然也有大方的時候。

安排好一切後,李子墨就在一群人的保護下返回了警察局。

六姨太那肯定是不能去了,這件事情一鬧李子墨哪還有心情想那些事,他回到警察局就把自己關在了辦公室裏,對部下說自己受了驚嚇,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誰來了也不見。

在辦公室內一直待了七八個小時,李子墨這才打開門出來了,不過他已經恢複了神采奕奕,跟往常一樣充滿了自信。

那套染血的西裝拿去扔了,身上則是一套黑色的西裝,李子墨命人去醉仙樓訂桌席,給他送到家裏去,自己則帶著幾個人再次前往滿月樓。

這幾個小時的時間,他已經想明白了應該怎麽做,因此心裏反而踏實了,所以一路上笑容滿麵,顯得心情不錯。

滿月樓,王班主心情忐忑的等待在門口,他不知道這次活閻王李老虎到這裏來到底又打著什麽鬼主意,隻能耐心的等待著。

“哎呦,王班主,你怎麽親自在這裏等著呢?”大老遠的,李子墨就笑嗬嗬的開了口,甭提多客氣了。

王班主心中一突突:黃鼠狼朝雞笑,絕對沒好事!

“李局長,您過來我怎麽敢不來迎接呢?”不過,他也不敢惹這個家夥,隻能滿臉陪著笑,說道,“不過,賽貂蟬在家還沒回來呢。”

李子墨擺擺手,說,“我不是為了她而來,這次來是打算請你們王家班到我家中去唱個堂會。”

堂會,舊時家裏有喜慶事邀請藝人來舉行的演出會,一般大都是有錢人和有權勢的人喜歡做的事情,往往昭示著主辦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李子墨如今是承德警察局的局長,也算是顯赫人物了,他辦堂會當然規模小不了,請承德城裏首屈一指的王家班也說得過去。

但是王班主始終覺得自己心中不踏實,好像這次堂會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的地方,但是既然對方發了話,自己又沒有什麽好的借口拒絕,最後隻得答應了。

見王班主答應了,李子墨自然是十分高興,他當時就打賞了王家班所有人每人一塊大洋,而王班主則是十塊大洋。

“這小子肯定憋著什麽壞主意呢?”人們朝著李子墨離去的背影小聲嘀咕著。

王班主拿著那十塊大洋,愁眉苦臉的回到了裏屋,賽貂蟬就躲在這裏,見王班主回來了,急忙問。“班主,他走了嗎?”

“走是走了,但這小子這次給咱們出了個難題啊。”王班主在櫃子旁坐下來,歎息著,“這小子讓咱們王家班去他家唱堂會。”

“唱堂會?”

賽貂蟬雙眉緊鎖起來了,她預感到這次恐怕是衝著自己來的,鬧不好是這個混蛋沒耐心了,想要把自己誑進他家去動手腳。

聽她這麽一說,王班主也覺得有這個可能,他忿忿的罵道,“這個畜生,大不了咱不去了。”

“錢都已經拿了,再不去咱可就不占理了,再說咱這次要是駁了他的麵子,保不齊這家夥給咱們滿月樓背地裏使什麽陰招呢。”賽貂神情十分凝重,“這次堂會咱們非去不可。”

“但是丫頭,我擔心你出事啊。”王鬆濤老班主對收下這幫子人跟親人一樣,特別是賽貂蟬,那簡直不亞於他的親閨女啊,“要不這滿月樓咱不待了,收拾東西離開承德去別的地方。”

滿月樓是王家班的根基所在,是老班主一輩子的心血,現在他說出這話,可見賽貂蟬在他心中的重要了。

賽貂蟬心中非常感動,但是她苦笑著搖頭道,“班主,你以為咱們還走得掉嗎?”

“難道——”老班主聽賽貂蟬這麽一說,他急忙走到窗邊,掀起窗簾朝外麵一看,立刻發現滿月樓的前後門外都有警察在走動著,所有王家班的人出入都要受到詢問和盤查。

奶奶的,這幫狗東西們把滿月樓給看起來了,王班主已經明白過來,現在他們想走都走不了啦。

這個李子墨心機真深啊!

這件事很快就被戲班裏其他人知道了,大家群情激奮,有說要去找那些警察講理的,也有說幹脆打出去的,還有說趁著夜晚偷偷溜走的,反正是怎麽說的都有。

王班主和賽貂蟬都沒有說話,等大家發泄的差不多了,他這才敲了敲桌子,人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你們吵吵個啥!”老班主一說話,大家都安靜了,人們扭著頭看著老班主等待他下決定。

王家班,從他祖上傳到現在已經是第十代了,這十代來,王家班幾度經曆了興衰起落,好幾次差點就徹底完了但最後都撐了過來,一代代人苦心經營才有了現在的滿月樓。

可以說,大家拿王家班當作了一家人,拿滿月樓當作了自己的家。

老班主見大家都不說話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次堂會,咱們要去。”

一句話,屋子裏又亂了。

“不能去,這小子沒安好心,蟬姐去了會吃虧的。”

“就是,說什麽也不能去,這姓李的還敢把咱們給吃了啊。”

“大不了不在這承德混了,咱們去北平,一樣能活。”

賽貂蟬傾聽著大家的吵嚷,心中頗為感動,她能夠感覺到大家對她的情誼,但是她卻不能因為自己而連累了大家。

李子墨是什麽人她再清楚不過了,這小子陰損毒辣,壞事做絕,在承德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一旦這次跟他撕破臉,鬧不好王家班都會陷入危險當中。

因此,這次堂會她必須要去,而且還要唱好,這樣才能讓王家班平安的渡過難關。

但這麽做,鬧不好自己就要付出巨大的犧牲了,但為了老班主,為了王加班的弟兄們,為了滿月樓,值了!

賽貂蟬想到這裏,她睜開眼,一聲斷喝,“行了,別吵了。”

一句話,屋子裏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停下了話語,扭頭看著賽貂蟬。

賽貂蟬伸出蔥玉般的手,將一縷頭發拂到了耳後,語氣堅定的說道,“這個堂會,我一定要去的。”

這句話出口,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他們知道賽貂蟬這麽做的原因,知道她做出這樣的決定來,需要付出多大的犧牲。

但是誰能阻止她呢,賽貂蟬的脾氣大家都清楚,向來是做了決定就不會再改變的。

老班主拿著煙杆的手指不斷顫抖著,他停了好半天這才嘶啞著嗓音開了口,“丫頭,你真的想好了啊?”

賽貂蟬應了聲,“我想好了,班主。”

“那好吧,這次堂會咱們去。”老班主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完這句話,然後站起來就走開了。

人們陸陸續續站起身,都離開了,到了最後,整個屋子裏就剩下了賽貂蟬一個人。

她坐在屋子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燈火下,她白皙的臉龐被映在了牆上,形成了一個無比倩麗的剪影。

燈火搖曳,牆上的剪影也在隨之跳動著,就仿佛是另一個人在朝賽貂蟬訴說著什麽,賽貂蟬抬起頭來,盯著牆上的的賽貂蟬,伸出了自己的手。

隨著他伸出手,牆上的剪影也多出來了一隻手,跟她的手搭在了一起,一人一影就這麽連接在一起,久久不動一下。

在不遠處的陰影中,一道黑影站在牆邊,靜靜的注視著她的背影,目光中洋溢著一絲讚賞,片刻之後,黑影倏然離去了,這過程中賽貂蟬就沒有絲毫的察覺。

她不知道有人曾經來過,曾經注視過她,最後還悄然離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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