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陰霾愈發濃重,雪花紛紛揚揚,比之前更大了。

縣北嬉鳳樓的街頭,一行二十多個魁梧漢子踏雪而來,手中都握著明晃晃的砍刀,個個露出猙獰的肌肉,將雪地踩得嘎吱作響。

陳虎拿著短刀也在其中。

本就風花雪月場所一條街,街邊摟抱男女哪見過這陣仗,都紛紛退至兩旁,大氣不敢喘。

最前麵的領頭男子,更是肌肉虯結,胸膛敞露,胸前刀疤若隱若現。

他是陳虎的親叔,陳府安保總管,陳碌。

陳虎被玩伴送回家,第一時間就把瞎子之事告訴了陳碌。

二侄被這樣欺負,還是一個瞎子。

今天要是不把這瞎子頭顱砍下,掛在市口,陳家臉麵往哪擱。

喊上府上一半護衛,一群人就直奔嬉鳳樓。

老鴇聽聞了風聲,迎了出來。

“碌..碌爺,二公子,你們怎麽有空來啦,還帶這麽多人來,是來捏捏腳~?”

“滾滾滾!爺今天不捏腳,我問你,那瞎子在不在裏麵?”陳碌的聲音如同雷霆,震得老鴇耳朵發麻。

“瞎?瞎子!在裏麵,現在應該跟大公子帶來的女人歡快呢。”老鴇連忙回答,不敢有絲毫隱瞞。

陳碌正想開口,突然,嬉鳳樓裏傳來幾聲女聲尖叫。

尖叫讓所有人一怔。

霎時間,嬉鳳樓的漆紅大門在一聲巨響中碎裂,木屑四濺,散落在潔白的雪地上。

一名嬉鳳樓的打手伴隨著慘叫聲倒飛而出,重重落在雪地上,哀嚎兩聲,兩腿一蹬,便沒了動靜。

“碌叔!就..就是他傷我!”

陳虎滿臉怒容,抬起手中的短刀,指向郭長生。

門前,郭長生右手扶著背後白姑娘,左手拿著奪來的刀,白色瞳孔看著前方。

他在想著如何救白姑娘出去時,感受到了地麵的震動。

與其甕中捉鱉,不如主動出擊。

“瞎子?”

陳碌雖然聽說小吃街有個瞎子要飯,二胡拉的好,但也隻是聽說,沒想到真是個瞎子。

他也看過陳虎的傷,可對方樣貌平凡,衣著破舊,不似練家子,似乎隻是力氣大了點,才傷了陳虎。

陳碌冷哼一聲喊道:“瞎子,沒想到你也是性情中人,來這還帶走一個,這是要帶回家摸?”

四周漢子聞言,紛紛大笑。

郭長生右手刀翻出刀花,喃喃道:

“這不是捉刀,三年前不知是何樣,可我來後這兩文兩饃恩,郭某要還。”

“嘟囔啥呢!死瞎子,把那女人給我放下,傷了我二侄,這得有個說法。”

郭長生並沒回答。

“靠!不能還是個聾子吧?你們幾個,去給把這瞎子和那女的頭砍下來掛小吃街,讓他們知道惹了陳家的下場!”

“是!”

幾名漢子應聲亮出彎刀,向著郭長生衝去。

呼~大風卷起的雪花,讓人視線模糊。

郭長生在朦朧中動了,左手將刀甩向空中。

隻聽哢嚓一聲。

樓上,搭滿彩布的架子被甩出的刀擊中,瞬間斷裂。

彩布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郭長生在風雪中拽過一張紅布,身形一轉,將背後的白姑娘緊緊裹住。

一瞬間,他抓住了墜落的刀柄,身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樓前。

紅影在風雪中穿梭,刀尖在雪地上拖行,發出滋滋的響聲。

郭長生的速度極快,快到遠處的陳碌等人隻能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紅色殘影。

頓時,幾聲慘叫哀嚎,先前衝上去的幾名漢子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漢子跪倒在地,捂著剛剛消失的右手胳膊,痛苦地哀嚎。

染紅了大片雪地。

在風雪的掩護下,沒有人能看清這瞎子是如何出手的。

陳碌和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這能是個瞎子?

幾名想要衝上漢子被眼前景象嚇到,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

“都不要慌,取瞎子頭顱者,重賞!”陳碌大喝一聲,瞬間抽出刀,提刀邁步,斬向了郭長生。

郭長生側身躲過,向後甩出大刀。

噗嗤一聲。

身後想偷襲大漢傳來慘叫。

陳碌眼角微顫,帶著怒意看向郭長生。

“沒有武器,你還囂張!”陳碌反手橫砍而去。

然而,刀卻停在了半空,右臂被一根樹枝頂住。

緊接著,他感到手腕上傳來巨大的力道,整個人被狠狠摔打在地。

頓時,陳碌隻感覺氣血翻湧,腦袋發蒙。

在迷糊中,那紅色的身影刹那間消失在眼前。

心中不禁生出一絲懷疑,這能是個瞎子?

郭長生感知著僅剩下的大漢。

右手握住了腰後的刀柄,一聲嗡鳴,銀光乍現。

嬉鳳樓前,瞬息之間。

有人倒飛幾丈外,不省人事,有人的兵器被齊齊斬斷,有人跪在雪地痛苦哀嚎。

郭長生如同雪中紅布裹身厲鬼,不見鮮血沾身。

陳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晃了晃腦袋,四周的雪地已被鮮血染紅,他喊來的院衛無一站立,盡數倒下。

看著郭長生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撿起地上的大刀,準備趁其不備,發起偷襲。

大刀揮出,一道淩厲的風聲。

郭長生回首,短刀直接揮出,銀光劃破空氣。

陳碌倒飛出去,在雪地留一道痕跡,砰的一聲,重重的撞在了嬉鳳樓的柱子上。

胸口的刀疤旁,又多了一道幾尺長的傷口,不停著冒著鮮血,麵部抽搐幾下,暈死過去。

陳虎早就嚇傻了,身下的雪地焦黃。

見郭長生的目光投來,他丟下手中的短刀,一把抱住了老鴇。

平時的瞎子,竟是個高手,見鬼了!

老鴇哪見過這場景,早就嚇傻了,拚命推著緊抱自己的陳虎。

“瞎爺,饒命啊,饒命,白姑娘不是我抓的,是陳雄,是他大哥,和我沒關係,我隻是領錢介紹姑娘的老鴇。”

陳虎也目露驚恐。

“瞎爺,好漢饒命,白姑娘的事情是我大哥幹的,和我也沒關係啊!”

郭長生並沒理會兩人,翻手將短刀收入腰後刀鞘。

提起背簍,背著白姑娘消失在了風雪中。

......

破廟之中,紅布在破舊的窗框上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勉強遮擋風雪。

白姑娘躺在茅草上,蓋著她送的毯子。

感受到了溫暖,緩緩睜開了眼,殘破的屋頂,身邊的破碗裏的水,還在冒著熱氣。

被吊起的自己,鞭打,似乎是夢,那些記憶在腦海中翻湧,她一度以為那隻是夢境。

可扶起身子,當看到帶著血痕的衣袍,緊咬嘴唇。

那不是夢,隻是被人救了下來。

吱呀。

僅剩的半扇門被推開了。

白姑娘驚惶恐地壓低了身子,拉起毯子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一根樹枝緩緩探進門內。

但當她看清進來的人是誰時,眼眸中露出了欣喜的光芒。

“長生...”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郭長生探著靠近,在白姑娘身旁蹲了下來,從懷中拿出兩個熱氣騰騰的餅遞了過去。

白姑娘眼睛一紅,她緊緊抱著郭長生,放聲大哭起來。

去年起,周邊各縣紛紛湧現出眾多小幫小派,他們占據村落,盤踞山頭,太平縣亦未能幸免。

太平幫應運而生,據說是由一位武藝高強之人所創立,後又得到陳府的資助,勢力迅速擴張。

陳雄,陳員外的長子,在太平幫中擔任武功教頭,更是位居第二把交椅。

至於幫派之首,卻是個神秘人物,無人得見其真容。

陳府建鳳樓,山匪搶民女。

財主,山賊,搞的縣內外民不聊生,縣衙也不作為。

去年,陳雄一次下山時,被白姑娘的兄長捕獲,關入獄中,這便是白家大擺宴席慶祝的原因。

陳員外費盡心思,甚至遠赴玄武城,買通了權貴,終於在前些時間將陳雄撈了出來。

之後便有了報複,白姑娘在晚上和麵時被抓走擄走,丟進了嬉鳳樓。

了解始末。

所有事皆因果,白姑娘的大哥惹了不該惹的人。

白姑娘緊咬嘴唇,眼中含著淚光,她緊緊抓住郭長生的手,聲音顫抖地問道:

“是你把我救出來的嗎?”

郭長生沉默了片刻,他不知該不該回答,自己的形象和救人對不上,

若是說出自己捉刀人的身份,那普通的生活恐怕結束了。

見郭長生遲遲沒有回答,白姑娘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回想過來是自己問的莽撞,一根瞎子,能上哪救人?

“長生,謝謝你照顧我。”白姑娘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想回家看看,爹娘還有哥哥應該著急了。”

“白姑娘,把餅吃了,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