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時，夜空中的星星便隻有少數能夠看到。
當最後一顆星開始閃爍，東方朦朧的夜幕開始泛白時，便是晨曦來臨那一刻。
徹夜未眠，呂子勝仍然沒有解決心中的疑惑。
冥冥之中，仿佛還有一隻大手在刻意攪渾京城的局勢。
可這京城之中，除了他和攝政王，還有誰敢自立門戶，與他們兩人作對嗎？
苦思不得其解的呂子勝走出禦書房，路邊池塘裏的葉子上泛起些許白霜，小璿子沉默著跟在他的身後。
細細的涼風吹散呂子勝的倦意，他停下腳步，問道：“安排好了？”
小璿子道：“回陛下，大將軍說，因為事出從急，今晚隻能保證部分重要官員的安危，而且無法去追殺那些凶手。”
“不用追殺。”
呂子勝道：“反正到時候一個也跑不掉。”
他和攝政王遲早會有一戰，不管誰贏，之後第一件事都不是論功行賞。
而是清洗。
小璿子品咂著陛下的話，心中佩服不已。
陛下看來對自己有著極端的自信啊！
隻是……雙方的兵馬最多勢均力敵，若認真比較，其實己方還有著些許的劣勢，陛下的信心從而來呢？
小璿子不解，但他卻不會問。
他看著呂子勝的身影，道：“陛下，現在應該怎麽做？”
眼前的景色逐漸清晰，新鮮的空氣讓呂子勝的心情好了許多。
他伸手接過小璿子一直捧著的熱茶，淡淡地說道：“看風景吧。”
……
攝政王已經動手。
禮部尚書齊琦不管心性如何，總歸有一句話沒有說錯。
尚書府的事兒，隻不過是京城中的一個縮影。
周衛安靜地從工部尚書王安的府上走出，冷風慢慢地追走他身上濃鬱的血腥味。
他伸了一個懶腰，把刀簡單地係在腰間，對一直跟在身邊的太常寺少卿何謂說道：“去吃點東西吧。”
何謂麵露疑惑，心想大人辦完事不先去禦書房複命，居然還有閑情雅致吃早餐？
王安這個工部尚書，幾乎從不參與朝政的討論，一夜之間都連續來了三波共二十餘名外來的刺客，以及暗藏在府中的刺客，那齊琦府上、大學士府上的動作肯定會更大！
至於蕭雲……他不去殺別人就燒高香了。
都亂成這樣了……但既然大人說了，那就吃。
像是在太常寺中一樣，何謂認真地給周衛倒了一杯熱茶。
周衛端起水杯啄了一口，道：“光是奉茶這件事，你就做了七年了。”
何謂心神微震，道：“下官願意為大人奉茶一生。”
周衛歎了口氣道：“都是聰明人，我給你一個機會。”
何謂正在添茶的手僵在原地，他抬起頭看向周衛道：“大人……”
周衛道：“你走吧。”
“但您如何向陛下交代呢？”何謂問道。
“今晚死了很多人，多一個或者少一個太常寺少卿都沒有關係。”周衛道。
何謂眼神複雜地看向周衛，道：“我知道大人您早就懷疑我了，隻是……”
周衛搖了搖頭道：“不是懷疑，是確定，昨日我沒有把你送到禦書房，就是想給你一個機會，但一直等到現在你也沒有主動來找我認罪。”
街道上，幾名官兵匆匆地走過。
何謂道：“大人恕罪……下官實在是舍不得大人啊！”
周衛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副手，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淩厲了起來。
“我知道了。”
“大人知道了什麽？”何謂疑惑道。
“你不是舍不得我，你是舍不得太常寺那個秘密。”
周衛道：“我不知道你是從何而知，既然你知道了，那就不要走了。”
說完這句話，周衛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寒刀在手，手起刀落，何謂的頭顱滾到了街道上。
“啪”地一聲，端著熱湯出來的小鋪掌櫃看到這一幕，瓷碗摔得粉碎。
周衛向掌櫃的歉意一笑，從懷裏摸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起身提著跟了自己七年的副手的頭顱向著皇宮中走去。
……
禮部侍郎就寢時被人無聲無息地殺死。
兵部員外郎在從霜月樓回府的路上被人當街殺死。
禦書房的支持者定國公喝完自己第九房小妾的熱茶，然後再也沒有醒來。
太長寺少卿何謂，在與刺客的搏鬥中，不幸殞命。
呂子勝看完，隨手將這些信息丟到桌案上，道：“大學士呢？”
“回陛下，大學士府上沒有發現刺客，也沒有任何動手的跡象。”
蕭雲沉聲道。
呂子勝點了點頭道：“查吧，隻有一天時間。”
雖然死了不少人，但他心中需要活著的人都安然無恙，那就不算大事。
聞言，蕭雲和周衛長舒了一口氣。
陛下命兩人保護官員，結果還是死了不少，本以為會受到責罰，但陛下卻不鹹不淡地揭過了此事。
雖然陛下不在乎，但他們兩人在乎。
兩人手中的權勢陛下從未過問，基本上是默認了他們在軍中和太常寺中的一手遮天，結果這件事還是辦得……那麽難看。
一想到這裏，兩人就好像打了一場敗仗一樣，臉憋得通紅。
出了禦書房，天已經大亮，周衛和蕭雲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沒過多長時間，京城各處便哄鬧了起來。
到處都在抓人，太常寺和蕭雲手底下的禦林軍全體出動。
沒過多長時間，有聲音在哄亂的馬蹄聲中陸續響了起來，那是剛剛被確認抓捕的目標的姓名。
聽著那些名字，蕭雲和周衛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隻有兩個名字出現的時候，兩人才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
第一個名字叫做孟晝，是清天司的鎮撫使。
第二個名字叫做方宇，文淵閣的掌院學士。
一夜未眠的眾人除了周衛在晨時喝了一杯熱茶，其他人都是滴水未進，但誰都不敢有絲毫怨言。
午後時分，聲音漸漸停歇，想必是抓完了。
蕭雲站起身，遺憾地搖了搖頭道：“都是些蟲子，陛下不會滿意。”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蟲多了，國之大廈也會傾覆。”周衛道：“陛下本來就是順水推舟，不會因為此事大動幹戈。”
蕭雲眼神冰冷地看著周衛：“但查不到攝政王的下落這件事，你準備如何向陛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