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這個瘦骨嶙峋,渾身是血的人,呂子勝很難將他和那顧寒那個精壯魁梧的漢子聯係到一起去。

“這五十大板,不至於打成這幅模樣吧?”呂子勝疑惑道。

“而且朕不是暗中吩咐過,要黑牢中不準再給顧寒用刑嗎?”

周衛嘿嘿一笑道:“陛下莫慌。”

說著,他便推開牢門,把覆蓋在顧寒身上的破布掀開,露出了裏麵顧寒的身影。

由於被打了五十大板,顧寒自然是坐無法坐,躺也無法躺,周衛便生了個法子,給顧寒找來了一個由棉花製成的軟團,讓他趴在上麵。

至於那破布,自然是為了掩人耳目--攝政王的人每天都要前來巡查,若是讓對方發現蹊蹺,難免會壞了皇帝陛下的計劃。

呂子勝眼中一亮,他從未見過周衛,沒想到對方僅僅憑借自己的一道暗諭,便能推出自己的想法,如此人才,在這裏做一個閑適的太常寺卿,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陛下交代過的事情,微臣哪裏敢不放在心上,隻不過王爺那時時要來巡查,若是讓人發現了端倪,便是微臣的罪過了。”

周衛笑道,他這一笑,臉上的肥肉便擠到了一起,看上去頗有幾分凶神惡煞的意味。

“陛下!”

見到呂子勝,顧寒噗通一聲便跪在了他的麵前,眼中的熱淚不自覺地便留了下來。

呂子勝麵無表情地說道:“這幾天,苦了顧大人了。”

“不苦,能夠為陛下分憂,微臣……草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是萬死不辭!”顧寒急忙回應道。

“嗯,既然如此,那朕且問你,朕當著百官的麵打了你五十大板,還剝去了你的官職,你可記恨朕啊?”呂子勝坐在太常寺的人搬來的軟椅上,不緊不慢地問道。

“陛下明鑒,草民若有此心,天打五雷轟!”

“陛下不傷及草民的家人已是隆恩浩**,草民若還有如此心思,豈不是不分是非的白眼狼了嗎?”顧寒堅定地說道。

呂子勝點了點頭,問道:“你可知道,朕為何要讓你呆在這太常寺裏?”

“這……”

顧寒猶豫了片刻,沉聲道:“草民雖然禦下不力,但確實實實在在地得罪了攝政王殿下,如今草民身上已無官職,若是回到家中,恐怕不出一天就會橫屍荒野。”

“陛下看似在責罰草民,實則在保護草民啊!”

“還算你有點腦子!”

呂子勝道:“那照你看來,朕和攝政王,究竟誰才是這大燕的主人啊?”

“這天下,到底是朕的天下,還是攝政王的天下?”

顧寒身體一顫,急忙叩首道:“陛下乃真命天子,九五之尊,天下當然是陛下的天下!”

“那朕再問你,在你看來,朕和攝政王如果正式開戰,朕有幾分勝算?”呂子勝饒有興致地看著顧寒問道。

“……”

顧寒看了一眼呂子勝,欲言又止。

“說,朕赦你無罪!”呂子勝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雖然陛下乃是皇室正統,但恕草民有眼無珠,如果陛下真的不計後果和攝政王擺明車馬,恐怕陛下的勝算最多隻有三成……”

顧寒憂心忡忡地說道:“草民懇請陛下三思,天下一統不在於一時!”

聞言,呂子勝點了點頭。

雖然眼下看來,馬文襄和蕭雲都站在了自己這邊,但這兩位,一位乃是文官,另一位不染朝廷是非久矣,唯一一個手握兵馬的李錚,目前還在西境。

這皇城中,攝政王可以輕而易舉地調動數萬乃至十萬的軍隊,而自己,就算有蕭雲相助,短時間內也最多能夠籌集三萬兵馬,這無異於螳臂當車。

顧寒說的三成,應該還是考慮到了攝政王愛惜羽毛這一弱點。

可就算李錚回來,勝算也最多拉到四成,難道說,呂子勝就一直讓攝政王在他的金鑾正殿上耀武揚威不成?

“既然如此,那照顧大人看來,朕應該怎麽做?”呂子勝問道。

顧寒聽到呂子勝稱呼的轉變,心中一喜,沉聲道:“依微臣拙見,陛下應該先去見一見蕭將軍,如有蕭將軍相助,再加上李侍郎班師回朝,陛下的勝算就會大大提高。”

呂子勝點了點頭道:“看來朕沒有救錯人,放心吧,你的家人都被朕保護著呢。”

聞言,顧寒急忙叩首道:“陛下隆恩,微臣無以回報,區區薄命,願為陛下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起來吧,看看都瘦成什麽樣了。”呂子勝撇了撇嘴道:“周衛。”

“微臣在!”周衛急忙道。

“之後不必讓顧大人整天隻吃一點吊著命的東西了。”呂子勝起身道。

“微臣遵旨!”周衛微微眯眼,低頭道:“微臣恭送陛下。”

“嗯,忙你的。”呂子勝擺了擺手,帶著小璿子向外走去。

看著呂子勝離開,周衛噗通一聲便癱在了地上。

“咦,豬尾巴,你這是幹什麽?”正因為官複原職開心著的顧寒見狀,不解地問道。

“陛下他……要跟攝政王殿下,宣戰了!”周衛喘著粗氣,緊張地說道。

“什麽?”顧寒聞言,急忙去回憶呂子勝剛剛話裏的意思。

突然,他臉色一變道:“豬尾巴,如果真的如此,你站哪邊?”

“哪邊?”

周衛冷笑道:“我周衛喜好酒好肉,好馬三日一換,美人一月一換。”

“這輩子我恨不得把好的東西全部體驗一遍,但唯有一點!”

“周衛,不換主子!”

“唉。”顧寒歎息了一聲。

“歎什麽氣?你要想活命,就趕緊去找攝政王通風報信啊,老子現在就打開牢門放你出去。”周衛冷笑一聲道。

“你!”顧寒猛然起身,一拳便打在了周衛的臉上。

而周衛卻是絲毫不惱,看著顧寒突然笑了起來。

顧寒也笑了起來。

笑聲裏,滿是不惜此身的壯烈!

……

……

就在呂子勝帶著小璿子回到禦書房後沒多久,一道奏折竟被送了上來。

呂子勝頓感有趣,朝廷中的奏折居然沒有送到攝政王府,而是來到了禦書房裏。

他笑著打開,看完之後隨手丟到了一邊。

過了一會兒,他的臉色猛然一變。

小璿子匆忙地問道:“陛下,怎麽回事?”

“鹿國公的兒子,被人發現死在了自家的後院裏。”呂子勝微微眯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