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有條不紊地前行著。

抬轎的幾個人隻感到雙肩一沉,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問?不敢。

呂子勝輕摟著陸凝霜,溫聲道:“之前有沒有聽說過納蘭書生的事?”

陸凝霜輕輕搖頭:“師父沒跟我們聊過其他大宗師的事情。”

呂子勝疑惑道:“朕現在也有些搞不明白了,你說納蘭弄這一手到底是什麽意思?”

“要是想讓大燕亂一點兒,他慫恿那幾位去圍住京城,這沒問題,京城的兵馬不多,朕動起手來難免會投鼠忌器,但臨走前,他又把這群人給拐騙到了墨嶺,這不是給朕送人頭嗎?”

陸凝霜笑道:“陛下說的哪裏話?人家可是有二十萬大軍呢?”

呂子勝輕輕刮了一下陸凝霜的瓊鼻,笑道:“別鬧。”

二十萬大軍不假,三位王爺也都是實打實的呂氏皇朝的皇親國戚,但墨嶺的位置實在是……

呂子勝根本就不用多費力氣,直接兩道聖旨往北方稍微傳一下,就能夠來一手甕中捉鱉。

但皇帝陛下沒有這麽選。

陸凝霜微微皺眉,道:“陛下不讓我鬧,自己倒是鬧起來了?”

呂子勝臉不紅心不跳道:“哪有?”

陸凝霜冷哼一聲,倒是沒有挪開不知何時偷偷摸摸放到自己身上的那隻大手。

多日未見,見時也都是生死險境,京城一別,如今終於有了金風鈺露一相逢的時機。

陸凝霜俏臉微紅,道:“陛下似乎有心事?”

呂子勝點了點頭,道:“朕在想,對西境那邊的事兒要給個什麽樣的計劃。”

錢,京城現在是不缺的,人,一聲令下赴湯蹈火的也沒有什麽難度。

但呂子勝想的是,如何能夠有分寸地給予?

西境的百姓和大燕其他地方的黎民百姓相差不大,他們身上都有一種美好的品質,呂子勝怕一下子給的太多,這種美好就因為由奢入儉難而丟失了。

讓貧苦人家的孩子讀書這種事,在這個時代,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舉措。

原因很簡單,這會觸動很多人的蛋糕。

陸凝霜想了想,道:“其實我很早便發現,陛下的身上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呂子勝道:“你說說看。”

陸凝霜道:“殺伐不夠果斷!”

呂子勝歎了口氣,道:“朕隻是想著……”

陸凝霜搖了搖頭道:“陛下所思所想我大概能夠猜到,但陛下也要明白,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不管下何種舉措,目的都是為了讓黎民百姓過得更好。”

呂子勝愣了愣,才明白了陸凝霜的意思。

曆史的車輪是向前走的。

無論是誰,想要以隻身之力去阻擋,都隻有粉身碎骨這一個下場。

“對於馬文襄、蕭雲這種,明事理,知大義,陛下固然要解釋清楚,但若是隨便一個百姓有疑惑都需要陛下去解釋,那您怕是要活活累死!”

陸凝霜道:“書上常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帝王之術在於平衡,但有時候,刻意地把一碗水端平,反而是最大的不平衡!”

呂子勝疑惑道:“何意?”

陸凝霜道:“陛下對人人皆以國士待之,何以待真正的國士?”

呂子勝沉默片刻,道:“朕真是撿到寶了!”

陸凝霜感受著那雙不安分的大手,身子瞬間軟了大半,嚶嚀道:“陛下……這裏……這裏不妥。”

呂子勝俯下了身,輕咬陸凝霜的耳垂,壓迫感從玲瓏的曲線處傳來,讓他感到十分地刺激。

他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溫聲道:“沒有不妥。”

好像聽到龍攆中有動靜的車夫們對視一眼,決定視而不見。

……

就在皇帝陛下沉浸在溫柔鄉裏的時候,大燕西南方向,兩匹快馬正迅速地在大道上穿行著。

一老一少,正是童天和隨行的骨婆婆。

看著少主魂不守舍的樣子,骨婆婆笑道:“小姐,您這是在掛念陛下?”

童天無奈道:“骨婆婆,您就別取笑我了。”

看到童天的反應,骨婆婆長舒了一口氣。

皇室榮華富貴自然遠比南部群山要好,但哪裏有在自己家自有?

小姐這種性子,根本不適合呆在那種深宮大院裏,更何況,骨婆婆早已看出陸凝霜和寧紅鯉兩人對陛下已心有所屬,小姐就算去了,也沒有什麽地位。

唉……我怎麽就順著想歪了呢?

看著骨婆婆出神的樣子,童天歎了口氣道:“馬這麽快,您再走神可要摔下去了啊!”

骨婆婆笑道:“小姐,咱們這一趟真的把那位給找到了,回去之後,您的地位就更加鞏固了。”

童天搖了搖頭道:“但咱們得罪了皇帝。”

不管什麽原因,她們曾和寧西河一起對付呂子勝,還將其一度逼入了絕境。

但是這一條,就夠南部群山萬劫不複好幾次。

骨婆婆疑惑道:“陛下不是說,隻要咱們把信送到,之前的事兒就一筆勾銷麽?”

童天道:“是啊。”

骨婆婆更加疑惑:“難道小姐認為天子還會反悔?”

童天道:“不會,但……但問題是咱們去哪找那位的蹤跡?”

沈璿是回到了南部群山了,但他若不主動想要見誰,自然沒有人能夠找得到他。

骨婆婆心理咯噔一聲,心想陛下這不會是在找理由對南部群山出手吧?

越行越遠。

兩人開始調轉馬頭,向著東邊而去。

山多了起來,照她們兩人的速度,兩天之後便能夠趕回南部群山。

夜裏,她們兩人雖然武功夠高,憑借月光也能視物,但馬兒終究需要休息。

夜深人靜,篝火漸漸地微弱。

忽然,一陣風吹過,林間瞬間變得漆黑了起來。

無數枝葉將本就不夠皎潔的月光遮掩得更加暗淡。

兩人都已經醒了過來,但都還閉著眼睛一動沒動。

“誰?”

童天率先出聲,剛想轉身,便感到後頸一陣冰涼,這時,她才發現,原來對方早已來到了她的身後。

沈璿似笑非笑地看著兩人,道:“陛下脾氣好,不愛計較,但那是陛下的事兒。在我看來,我還是有必要好好教教你們什麽叫尊卑有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