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紅鯉冷笑一聲,轉身對陸凝霜說道:“我就說當時你是被他這張嘴給騙到了吧?”
陸凝霜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心想你們倆吵就吵吧,扯我幹什麽?
呂子勝心想你這麽說倒也有道理,隻是這張嘴的用途倒有所不同。
“好了。”
寧紅鯉道:“你跟我去一個地方,然後我就不跟你生氣了。”
呂子勝點了點頭,心想這朕難道還能拒絕?
……
西域邊陲有一處花園。
此處風景和京城的和落山莊比起來自然有些相形見絀,但放在一望無際的黃沙中,便和世外桃園沒有任何分別。
呂子勝安靜地跟在寧紅鯉的身後。
曲徑通幽,寧紅鯉輕車熟路地走著,直到遇見了兩個人。
兩個中年男子。
見到寧紅鯉之後,兩人自覺行禮,然後向後退去。
寧紅鯉還禮,輕聲道:“辛苦了。”
兩人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我娘在這裏。”
寧紅鯉輕聲道:“帶你來看看。”
呂子勝這才明白寧紅鯉的意思,以及剛才她那句辛苦的意思。
走到一處石碑前,寧紅鯉隨手摘了一朵花,輕輕地放在碑前。
她沒有跪倒,呂子勝也沒有。
“娘是個很溫婉的女子。”
寧紅鯉道:“這裏的人都這麽說。”
呂子勝道:“難道?”
寧紅鯉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有記憶之後便沒有再見過她。”
她此刻的語氣非常輕鬆,和她的心情一樣。
呂子勝也采了一束花,放到碑前,然後神情恭敬地行了一禮。
無關身份地位,這是晚輩對長輩應有的禮數。
寧紅鯉的神情緩和了許多,道:“走吧。”
呂子勝道:“不急,可以在這裏和她老人家說說話。”
寧紅鯉笑道:“其實她並不在這裏。”
呂子勝道:“那她在哪裏?”
寧紅鯉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的笑容有些淡。
慘淡。
寧西河對那名女子有沒有感情?
寧紅鯉存在的意義在他心中是怎樣的?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
……
走出花園,寧紅鯉沒有急著帶呂子勝去找陸凝霜等人匯合,而是帶他在西域中到處轉悠著。
每每見到一些行人,她便會停下說上幾句話,交代幾句。
眼下西域中的村民隻剩下不到百人,而且都是些孩子,也許再過二十年便又是一番勝景,但他們應該是都看不到了。
“小姐……您是要走了嗎?”
一位老嫗走上前,有些忐忑地問道。
她們已經習慣了寧西河等人存在的日子。
這裏不需要什麽法則,隻需要那個愛釣魚的老頭兒坐在那裏,便不敢有人亂來。
現在雖然老爺沒了,但小姐還在。
可若是小姐也走了,她們要怎麽辦?
寧紅鯉輕聲笑道:“薑奶奶,這裏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這句話,寧紅鯉是看著老嫗說的,但呂子勝知道這是對自己說的。
他尷尬地笑了笑,道:“朕會吩咐魯豪安排此事。”
其實在他原來的打算中,本來就有這麽一遭。
“倒不是怕這些。”
老嫗扯了扯身邊想上前去的小孩,笑道:“那些年和那些畜生打,都能熬過來,咱們怎麽會怕那些人呢?”
沒有恐懼,隻是舍不得。
他們的恐懼隻發生過一次,就是寧西河親手構建的劍陣崩塌的那一刻。
寧紅鯉眼眶已經紅了:“我也會常回來看看。”
老嫗笑了笑,點了點頭,對呂子勝道:“您是皇帝,小姐跟著您應該不會受苦。”
呂子勝心中微訝,道:“婆婆放心。”
老嫗道:“我老婆子看人是沒問題的,放心,放心。”
寧紅鯉挑眉道:“那你薑奶奶你不知道他是多會騙人!”
老嫗笑了笑,道:“小姐你們自去忙活,不用擔心我們。”
寧紅鯉點了點頭,和老人分別,然後帶著呂子勝繼續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沿小路一直行半刻鍾,寧紅鯉在一棵樹前停了下來。
她伸出雙手,輕輕地勾了勾手指。
那棵樹轟然倒塌。
煙塵散去。
呂子勝瞳孔猛縮。
因為樹中有一個人。
那人被無數道劍氣圍繞著,無法掙脫。
呂子勝知道那是寧西河的劍氣,因為後者的離開,這些劍氣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弱,直到某天徹底消失。
寧紅鯉右手微微顫動,劍氣瞬間便消失殆盡。
李錚的身體向下倒去。
呂子勝急忙上前接住。
看著虛弱到幾乎沒有呼吸的李錚,呂子勝不忍道:“受苦了。”
李錚的嘴角抿得很緊,那是想要掙脫,行禮的意思。
呂子勝搖了搖頭道:“不必,你先安心靜養,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寧紅鯉道:“走吧。”
呂子勝點了點頭,跟著寧紅鯉向湖邊走去。
……
看到陛下懷中的李錚,蕭雲急忙上前接過,仔細探查一番之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呂子勝轉頭看向陸凝霜,道:“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陸凝霜搖了搖頭,道:“都交代過了。”
呂子勝“嗯”了一身,道:“魯豪。”
聽到陛下喊自己,魯豪猛一激靈,道:“微臣在!”
呂子勝道:“朕離開之後,不準任何人來幹擾西域的生活,若西域有難,除了鼎力相助之外,還要盡快傳信給京城!”
魯豪道:“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完成陛下的囑托!”
呂子勝點了點頭,道:“這朕還是相信你的,此事若做得好,過些年朕再給你換個地方。”
大燕境內,西境應該是最貧苦的地方,比常年亂戰的北域還要苦。
這個調動,看似是平調,但魯豪知道這是陛下對自己的補償。
想了想,魯豪鼓起勇氣,道:“陛下,非是微臣有別的想法,隻是西境實在太窮,換別人來未必便有微臣做得好,為官者,為的終究還是黎民百姓,微臣隻是怕換來換去,最後受苦的是百姓。”
呂子勝想了想,道:“有理,這事兒朕再想想。”
走了。
一行人向著東方的出口處走去。
村民們一個個地跟在他們的身後,不出聲,也不挽留。
他們淳樸的眼神中,隻有寧紅鯉和陸凝霜。
誰都知道,剛才寧紅鯉那句話其實是一句善意的謊言。
她們就這麽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哪怕死在外麵,她們也不會再回來了。
這樣挺好。
(ps:西域篇即將結束了,這幾章轉折偏平淡,但為了解釋京城的局,必須要有。紅鯉是個很糾結的女子啊,這個糾結還要持續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