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樊之文走出來,原本對這位京城第一才子神色不善的文人們,臉上紛紛浮現出了期待的神色。

可見剛才呂子勝一人嘲諷一群的舉動,直接讓這群人同仇敵愾了起來。

鹿山看著呂子勝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看某些人還沒弄清楚狀況,看他那悠閑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當朝大學士呢!”

他提樊之文,提禮部尚書,甚至提攝政王,呂子勝都不會有什麽意見,大概就是懶得搭理他罷了,但這人偏偏就提了大學士。

剛在馬大學士那裏吃了癟的呂子勝聽到這句話氣不打一處來,直直地就懟了回去:“有些人狗仗人勢都仗不明白,還在那一個勁兒地叫,那啥第一才子,你真有點水平的話,趕緊作首詩出來替大家洗洗耳朵啊!”

鹿山聽到狗仗人勢這幾個字,臉憋得通紅,但現在的情況又確實是他想要仰仗樊之文的名聲和才華去討回麵子。

他冷哼一聲道:“我看你待會怎麽找回場子!”

樊之文皺了皺眉頭,鹿山沒聽明白那句話,他卻是聽明白了,這個叫做燕九的人,可是連著自己一塊貶低了。

明明知道自己的名聲,卻還敢如此大放厥詞,難道此人確實是深藏不漏嗎?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陸凝霜的位置,發現陸凝霜竟然也饒有興致地在看著燕九,那雙美眸中好奇的神采,就算是當初自己作出《清雨賦》的時候,她都沒有流露出來過!

樊之文心中一陣吃味,但作為公認的京城第一才子,他可不是什麽繡花枕頭,而且因為此次來之前他便知道了陸凝霜將史無前例地出來待客,所以樊之文可是做足了功夫!

隻見他對著陸凝霜遙遙地行了一禮,輕搖折扇,眉頭微蹙,做出思索狀。

少頃,樊之文緩緩開口。

“重陽佳節意休休,與客攜壺共上樓!”

此言一出,霜月樓瞬間便寂靜了下來。

自《清雨賦》之後,樊之文又當眾作詩,定然又是一篇錦繡文章!

這開頭兩句看似平平,然而一來與即將到來的重陽節相對應,二來又照應上了攜壺上樓,眾人心中不禁讚歎一聲,屏氣凝神期待著下一句。

“滿目山河增感慨,一時風景寄遨遊。”

樊之文一步一句,僅僅四步,便將一首膾炙人口的佳作完成了!

“不愧是樊公子啊,如此詩篇,定然是繼《清雨賦》之後的又一流芳千古的佳作!”

“佩服佩服,在下隻是稍一對比,便覺得自己的詩篇實在是不堪入目啊!”

“看來,今晚能夠得到凝霜花魁芳心的,定然就是樊公子了!”

“再看看某人,還在那裏故作鎮靜……”

“什麽故作鎮靜,我看他是嚇傻了吧!”

一時之間,對樊之文的恭維和對呂子勝的奚落如同潮水一般襲來。

樊之文臉上帶著勝利者大度且謙和的微笑,對著周圍一陣拱手。

當他看向呂子勝的時候,笑意更甚,就差把“承讓”兩個字說出來了。

呂子勝嗤笑一聲,指了指樓上:“樊大才子好像是高興得早了點,我怎麽覺得凝霜姑娘對樊大才子的“大作”不太感興趣啊!”

樊之文臉色一變,回頭向陸凝霜看去。

這一看,他臉上的笑意便一點一點地凝固了下來。

陸凝霜隻是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神色並沒有絲毫變化。

然而很快,樊之文的神色便恢複了正常,他故作鎮定地笑道:“其實,樊某還有兩句沒有念出,而這兩句,才是這首詩的精髓!”

見到樊之文胸有成竹的樣子,眾人急忙用期待的眼光看著他。

樊之文用挑釁的目光看了一眼呂子勝,卻發現呂子勝正在盯著陸凝霜,眼睛都快要挪不開了。

冷哼一聲,樊之文沉聲道:“更有三仁忠與孝,高名千古出人頭!”

“妙!”

樊之文話音剛落,便有不少人紛紛大聲稱讚了起來。

而他也是再次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這兩句,樊之文精雕細琢了足足半月有餘,不管從意境還是格局來看,都在《清雨賦》之上!

雖然這首詩乃是六句,不合絕句或者律詩的規矩,但最後這兩句,卻將這些瑕疵全部掩去!

他樊之文,就是要當著整個京城才子的麵,和陸凝霜一同走入那天字號房間!

而這兩句,就是他的倚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時,突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了出來,這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在辛苦地憋著笑一樣。

但又沒有憋住。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隻見這笑聲正是斜臥在雅座上的呂子勝發出的。

樊之文臉色鐵青地看了一眼呂子勝,但一想到剛才的場麵,他下意識地便抬頭向陸凝霜看去。

不染一絲塵囂的陸凝霜沒有絲毫開口的意思,仿佛沒有看到樊之文期待的眼光一樣,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見狀,樊之文的臉色更加難看,但麵對這位如同九天玄女一般的霜月樓花魁,他卻怎麽也不敢發作!

“什麽?連樊大才子都不行?”

“這凝霜姑娘會不會是在故意刁難我們啊!”

“胡說些什麽呢!隻是可惜了啊,連樊大才子都不行,看來今天是沒有人能夠有幸得到凝霜姑娘的青睞了!”

聽到這最後一句,眾人紛紛點頭應和,同時心中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畢竟,陸凝霜在他們心中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向來都是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剛才他們幫著樊之文說話,那是因為呂子勝一句話把他們全罵了一遍,人們都想借著樊之文的文采,看呂子勝丟人現眼的樣子,而不是真的願意看到樊之文抱得美人歸!

至於那位燕九公子,沒有人相信他能夠創造奇跡。

就在霜月樓管事準備帶著陸凝霜離開的時候,陸凝霜突然開口了。

“不是還有燕九公子嗎?”

清冷婉轉的聲音如同天籟一般沁人心田,卻也讓霜月樓的人們一個個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霜月樓花魁,竟然會主動開口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說話?!

呂子勝起身慵懶地笑道:“我還以為凝霜姑娘也把燕某忘了呢。”

“燕公子說的哪裏話,若公子真有精彩詩篇,凝霜就此錯過,豈不可惜?”

陸凝霜淺笑道:“燕公子,請吧?”

不顧那些冷嘲熱諷,呂子勝溫和一笑,然後含情脈脈地盯著陸凝霜,緩緩開口道。

“雲想衣裳……”

念到此處,他笑意更盛,語氣更加溫和:“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台月下逢!”

就在呂子勝念出第一句的時候,那些嘲諷的聲音便已經悉數不見。

當四句皆出時,整座霜月樓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