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前，呂子勝問及寧西河的計劃時，對方的回答是。
“皇帝陛下隻管看著，到了要用到陛下的時候，老夫自然不會和陛下客氣。”
呂子勝苦笑一聲道：“你這老匹夫可還真是不與朕客氣。”
“陛下當心！”
長劍猛然出鞘，蕭雲的身形瞬間便掠至呂子勝的身前。
然而令蕭雲意想不到的是，那數百頭猙獰的野蠻獸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忽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看其雙眼，竟是好像在苦苦忍耐著什麽？
就在此時，西方的那個入口突然重新打開了。
緊接著，呂子勝和蕭雲都聽到了一陣尖銳的破風聲。
下一刻，呂子勝忽然發現天暗了下來。
他驀然抬起頭，卻沒有看到烏雲。
如同夢幻一般的軀體上滿是羽毛，細長泛黃的尖隼正對準著呂子勝的頭顱。
遮蔽陽光的不是烏雲，而是它的雙翼。
它的眼神中似乎有著一些好奇。
不用去感受，呂子勝也知道自己的後背此刻已經浸濕。
獨自麵對這種生物，便是心大如他，也不免感到有些緊張。
“當！”
一聲脆響傳來，蕭雲的長劍準確無誤地擊中了呂子勝上方的古怪巨鳥，激起一道火花。
趁著對方的一瞬失神，蕭雲趕緊拉著呂子勝向後掠去。
一退數十丈，蕭雲臉色稍白地停了下來。
“陛下怎麽樣？”
呂子勝長舒一口氣道：“命大。”
蕭雲點了點頭，神色無比凝重。
顯而易見，對上這種巨鳥，就算是他，也不敢保證必勝。
呂子勝忽然說道：“對方好像沒有追來的意思。”
蕭雲遲疑地向巨鳥看去，隻見那雙翼展開遮天蔽日的巨鳥，似乎仍在耐心地打量著自己兩人。
準確來說，是在打量著皇帝陛下。
蕭雲道：“陛下，如今入口再現，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呂子勝搖了搖頭道：“如果就此離開，朕還不如不來。”
折損數萬兵馬，野蠻獸人消滅殆盡，陸凝霜還未見到，呂子勝自然不會願意就這麽回去。
蕭雲沉聲道：“可陛下如果再不離開，等那怪物一旦發起瘋來，便是微臣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夠帶陛下離開。”
呂子勝沉默片刻道：“那如果加上寧西河呢？”
蕭雲意外地說道：“陛下的意思是，寧西河會在這種時刻出現？”
呂子勝點了點頭道：“不錯。”
蕭雲道：“可如果微臣是寧西河，最好的出手時機，便是讓這巨鳥殺死微臣之後。”
蕭雲神死，不管寧紅鯉有再多想法，知事不可為之後，自然不會再那麽固執。
屆時，呂子勝便成了寧西河的傀儡。
接著，寧西河再出手，殺死巨鳥和剩下的野蠻獸人。
一舉兩得。
呂子勝道：“朕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但現在似乎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蕭雲不解地看著呂子勝，他實在有些迷糊。
然而，就在此時，忽有風聲起。
遠方傳來一陣嘹亮的聲音。
那是巨鳥痛苦的哀鳴。
……
呂子勝眼神平靜地看著雙手負後站在巨鳥背上的寧西河，道：“寧先生，好久不見。”
寧西河淡淡笑道：“讓陛下受驚了。”
呂子勝道：“接下來，便看寧先生的了。”
寧西河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呂子勝道：“陛下確定要老夫殺死這頭畜生？”
呂子勝點了點頭道：“這難道不是我們一開始的目標嗎？”
寧西河沉默片刻，道：“之前紅鯉那丫頭居然還說陛下不配和老夫下棋，看來陛下藏拙的功夫確實了得，不僅僅瞞過了凝霜，連老夫也一並瞞了過去。”
呂子勝道：“寧先生是大宗師，就算被瞞一時，也不會有任何損失，但朕乃血肉之軀，方才可是差點就去見先皇了。”
寧西河聽出呂子勝語氣中的慍意，不再多做撥撩，拱手笑道：“那便請陛下稍等，今晚老夫親自下廚，請陛下喝禽湯。”
呂子勝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寧西河話音剛落。
他的腳下便忽然出現了一道光芒。
在這道光芒出現的那一瞬間，蕭雲突然驚呼出聲：“原來如此！”
寧西河轉頭看了一眼蕭雲，沒有說什麽，而是輕輕地抬起了腳。
然後落下。
山河寧靜。
“轟！”
巨鳥龐大的身軀忽然墜落到了地上，慘痛的嗚咽聲逐漸消失。
看著自己費盡全力也無法輕易言勝的怪物被寧西河輕輕一腳殺死，蕭雲終於明白了，自己和大宗師之間的那一線距離，其實是一道也許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巨鳥已死。
後方數十野蠻獸人自然也無幸理。
二百餘銀甲親衛趕到了皇帝陛下的身前。
寧西河仍然雙手負後看著呂子勝。
呂子勝身邊的蕭雲，還沒有放下手中的劍。
這是什麽意思？
就算你有二百餘銀甲親衛相助，但你蕭雲和我之間的差距剛才你想必已經看到了，難道你還要對我出手不成？
還是說，你以為我殺死這頭畜生之後，力竭了呢？
寧西河雙手負後向著呂子勝慢慢走來，道：“大將軍何意？”
蕭雲挺起胸膛，倨傲道：“請寧師叔，賜教。”
微風起，湖麵卻未起漣漪。
呂子勝歎了口氣。
蕭雲說的是師叔，看來這件事和傳聞中的另一位大宗師有關了。
既如此，便是忠孝抉擇的問題。
蕭雲為自己鞠躬盡瘁到了這種地步，呂子勝自然不會讓他為難。
於是他後退了一步。
然後寧西河向前了一步。
寧西河向前一步，便來到了蕭雲的身後，輕輕地把他的長劍推到鞘中，輕聲道：“雖然都是劍意，但你師父的離開和我並無關係。”
蕭雲的身軀僵硬了片刻，道：“謝師叔。”
寧西河作為大宗師，此刻能夠輕而易舉地殺了他們兩人。
可寧西河卻還是解釋了，那就說明他並不是撒謊，原因很簡單，沒必要。
寧西河讚賞地看了蕭雲一眼，然後轉身看向呂子勝道：“老夫已經釋放出了足夠的誠意，陛下能否讓外麵那些人撤去呢？”
呂子勝歎了口氣道：“自保的手段罷了，既然寧先生投之以桃，朕自然會報之以李。”
寧西河果斷地殺死村舍中的所有兵馬，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來西域的十萬大軍中的剩下七萬人一直都守在外麵，一旦呂子勝和蕭雲有任何意外，便是寧西河以大宗師之身，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等代價，他暫時還不想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