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函水道的幾個郡守第一次見到皇帝,心中本就緊張萬分,哪怕坐在椅子上,屁股都不敢做事了。

現在秦軒不僅讓百姓們進入州府,還突然有人衝向自己,那位郡守頓時被嚇個不輕。

他嗖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正準備大喊讓官兵進來保護自己,可是又想到陛下還在,輪不到自己大呼小叫。

最後那郡守隻能狼狽閃避。

可養尊處優這麽多年的官員,真打起架來,哪裏會是這些泥腿子百姓的對手?

沒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這位郡守大人就已經當著同僚的麵被揍在地上。

原本嚴肅無比的州府大堂,也因為這一幕活生生的鬧出了笑話。

說來也奇怪。

這麽多官員,外麵也有上百的侍衛。

眾人居然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官員被打,居然沒有一個人敢放話抓人。

這若是平時,動手打人的百姓早就被官兵拖出去杖斃了。

而造成這一反常現象的主要有兩個人。

張福生算一個,因為他擋住了外麵想要進入正堂的官兵。

還一個便是秦軒這位當今天子了。

皇帝不放話,他們這些當臣子的哪裏敢有人開口勸阻?

那位挨揍的郡守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眼看著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張福生才快步走了過來。

他裝模作樣地嗬斥道:“幹什麽?公堂之上,你怎麽能動手打人呢?”

“當今天子還坐在前邊看著呢,有什麽冤情不能說明?非要動手呢?”

“隻要你有冤情,陛下一定會給你做主的。”

聽見張福生的話,在場的其他官員都忍不住心中腹誹。

你這小子心眼是真壞啊。

揍了半天你才出來勸架,可真勸架也行啊,問題是你這分明不是勸架,是在提醒人家告禦狀啊。

秦軒的嘴角微動,並未出聲。

他自然也看出了張福生的小心思,但他並未揭穿。

反正來到這函水道本身就是要肅清這肮髒的官場,還百姓一個公道的。

早一天晚一天,或者是什麽理由,其實都不重要。

現在也剛好是個不錯的機會。

隻是秦軒默許了,張福生也提醒了,可那位粗壯的漢子卻愣在了原地。

他有些憨厚地撓撓頭,尷尬道:“張大人,揍完狗官接下來該咋說著?俺,俺給忘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隨著漢子的聲音落下,整個大堂都開始變得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在他身上,就連同樣跟隨張福生一同走進來的百姓也不例外。

這小子,實在太不靠譜了。

果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呐。

之前被揍的那位郡守更是瞪圓了眼珠子盯著張福生,那模樣,恨不得將他給生吞活剝了。

都是官場的老狐狸,他如何不清楚,今天自己這頓揍,無論如何也跟張福生脫不了幹係。

然而他們卻低估了張福生的臉皮厚度。

隻聽他笑嗬嗬地開口道:

“哎,你這傻大哥說什麽胡話呢?”

“本官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可從未教過你說什麽,陛下就在這裏,你什麽情況,大家什麽情況,照實說就行。”

“說錯了,說假了就是欺君之罪,誅九族的。”

百姓們本就沒什麽文化,更沒有讀過什麽書,能夠刻入他們腦袋裏的,隻有不可違背的大炎律法。

欺君之罪,誅九族,這種字眼無疑是印象最為深刻的。

當張福生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粗壯漢子瞬間就精神起來。

他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開始當著葉青等一眾官員的麵,正式訴說起那位官員強賣土地的事情原委。

而隨著他的聲音在大堂中不斷響起,再坐得其他郡守也開始逐漸變得坐立不安。

因為他們的手上同樣不幹淨,或多或少也和車家有所勾結。

正所謂官官相護就是這個道理。

葉青更是聽得額頭冒汗,多次偷偷抬頭瞥向秦軒,生怕皇帝動怒。

最後葉青終於按捺不住,直接開口嗬斥道:“本官真是瞎了眼,在我函水道境內,居然養出你這樣一個喪盡天良的狗官。”

“本官羞於與你為伍。”

說話間,葉青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噗通一聲就朝著秦軒跪了下去。

“陛下,次子狼子野心,肆意剝削境內百姓,按罪證當下天牢,待事情查明真偽再作定奪。”

此話一出,那被揍得半死的郡守想要開口說話,可惜傷得太重,隻是發出嗚嗚的聲音。

葉青也沒有因為他的態度而做出任何改變,繼續補充:

“在臣的管轄之內出現這樣的問題,臣也難辭其咎,自願罰俸半年,於家中禁閉。”

大堂再度陷入寂靜。

秦軒的目光從所有百姓的身上緩緩收回,最後看向了葉青。

真不愧是為官多年的老狐狸。

好一招以退為進。

可惜你想就這樣將此事揭過,怕是沒那麽容易。

沉默了好一會兒,秦軒才開口道:“葉愛卿嚴重了。”

“若是境內下官犯錯,你這個當州牧的就要受罰,那天底下有這麽多官員都是朕的臣子。”

“那朕除了自罰以外還要處理國家政務麽?”

“葉愛卿不必自責。”

秦軒一邊說著,直接對著門外的護衛軍喊道:“將這位郡守拖下去吧,相關案件務必嚴查,不可放過一個罪犯,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皇帝發話,自然沒有人敢反駁。

短短幾個呼吸的功夫,那位郡守就已經被帶下去醫治。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注定要在牢獄裏度過餘生了。

經過這樣一個小插曲,接下來的會見百姓就安穩許多。

薛亭秋準備好了紙筆,恭恭敬敬地在一旁記錄著每一個人所說的案件和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薛亭秋記錄得手腕發酸,聲音才漸漸消退。

秦軒拿起幾份草案掃了一眼,還真就是清一色的土地被收購。

而且都是在最近幾個月完成的交易,似乎他們是打定了主意,今年的糧價會上漲。

其中大部分收購土地的東家,都是車姓,這也讓秦軒心情更加不爽。

他的目光在眾多官員的臉上掃過,聲音平淡如水:“諸位愛卿,可有車姓官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