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秦軒臉皮真的厚。

仗著自己在朝堂上冕硫加冠,大臣們不敢抬頭,他便敢這般明目張膽地與朝中大臣裝作不認識。

慕容昭雪回頭看見秦軒,明亮的眸子閃過一絲神采。

她自從返回京都之後還從未上過早朝,一直稱病在家。

原因就是不想為官。

當初參加科舉就是為了見到皇帝為父親申冤,現在沉冤得雪,再讓她進入那種壓抑的朝會,還真有點不適應。

回來京都,有一半的原因便是父親百般勸解狀元的來之不易,和女子為官值得珍惜。

另一半的原因便是要感謝那位三好公子,畢竟是人家的幫襯,自己當初才可以提前交卷。

恩仇必報是她的行事準則。

可茫茫京都想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原本隻想借著廟會的熱鬧碰碰運氣,沒成想今天還真遇見了。

遲疑過後,慕容昭雪趕忙躬身行禮,“慕容見過三好公子。”

秦軒展顏一笑,“慕容公子能夠記得我,還真是讓秦某三生有幸。”

原來公子姓秦。

“科舉當日若非公子助我,慕容可沒有今天。自當牢記公子大恩。”

秦軒笑了笑,越發覺得眼前這個長著一張白狐兒臉的慕容昭雪很耐看。

嗯……特別耐看。

他鬼使神差地便來了一句,“那慕容公子不如去屋裏坐坐。”

才說出的話,秦軒立刻就後悔了。

凡是喜歡屋裏談的毛病沒改掉,現在居然把這個口頭禪吐了出來。

慕容昭雪一愣,詫異道:“公子,你說什麽?”

“我說既然遇見了,不如去家裏喝杯熱茶。”秦軒解釋。

心裏卻在想著,老薛給朕買的房子欣欣還沒去過,卻讓這位給搶了先。

這可就尷尬嘍。

聽見秦軒的話,慕容昭雪眼神變得有些怪異,那雙眸子不著痕跡地在秦軒身上掃了兩遍。

確信對方沒有什麽異樣之後,才開口道:“那便叨擾秦公子了。”

秦軒也沒想到慕容昭雪居然會同意。

二人朝著皇城邊走去,一路上秦軒觀察著慕容昭雪,發現這個女人的確與普通人家的姑娘有所不同。

他身上那股幹淨,大方,淡然的氣質並不是為了掩蓋自己的姑娘身而偽裝出來的。

倒像是天生便如此。

她對路邊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似乎根本不感興趣,看也不看一眼,反而頗為喜歡詩詞畫卷。

每每有人在街邊賣畫,她都要去看上一看。

源自內心的喜愛絕不是在作假。

“公子的話本小說如此出名,獨創瘦金體也是冠絕當代文壇,卻唯獨對畫卷沒有興趣?”慕容昭雪見秦軒目光遊離,便主動問詢。

“也談不上沒興趣,隻是不會這水墨畫。”秦軒淡然答道。

不過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反問,“慕容對在下似乎頗為了解。”

慕容昭雪麵色不變,坦然答道:“公子對我有大恩,我這次返回京都便是要親口和公子道一聲謝,確實在城中打探過公子的事跡。”

秦軒笑了笑,沒有說話。

很快兩人便來到皇城腳下的一處宅院。

院子不大,比普通的民宅看上去要富貴一些。

之前買完房子的時候,秦軒來過一次,現在倒也算輕車熟路。

進入院子,府裏隻有一個麵容白淨的小太監扮作的下人。

見到秦軒帶人回府,急忙迎了出來。

“公子,您回來了?”

秦軒淡淡點頭,“嗯,去泡一壺好茶,今天我要和慕容公子好好聊聊。”

很快,二人落座正堂,慕容昭雪這才開口:“秦公子先前說不喜歡水墨畫,難道這世上還有其他畫風嗎?”

“在下也算讀過幾年書,可從未聽說過其他畫風。”

秦軒:“不能稱之為另一種畫風,隻是所用材質不同,畫作自然不同。”

“在下閑暇之餘倒是改良了一種墨筆,用來畫畫的話,效果出奇得好;所以並未涉及毛筆畫。”

改良了墨筆,可以用來畫畫?

慕容昭雪心神微動,她自幼習武,而她的師父最喜收集天下名畫。

今天聽到這等神奇的東西,頓時大為心動。

他安奈下心中的激動,沉聲道:“公子可否讓在下見識一番這墨筆作畫的神奇?”

秦軒看了看天色,西邊的太陽已經淹沒過半,如同白玉盤的月亮已經逐漸升起。

罕見的日月同輝,這一刻形成了絕美的畫卷。

秦軒笑道:“在下畫功拙劣,今日恰逢十五月圓,不如便畫一幅日月同輝圖如何?”

日月同輝?

慕容昭雪默默念叨了一句,淡笑道:“好,今日能見三好公子作畫,確為幸事。”

片刻後,小院中。

宣紙鋪就在桌案之上,秦軒手持一支墨筆,開始畫圓。

是的。

秦軒壓根就不會畫畫,隻能月亮了……

不過還好,墨筆的操作遠比毛筆要簡單,更像是後代的那種蠟筆。

幾番勾勒,一副黑白交匯的立體素描圖便出現在慕容昭雪的眼中。

畫畢,秦軒還極其自然地在左下角題詩一首。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毫無節操地搬用李太白的靜夜思,秦軒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改名《炎軒三年中秋節贈慕容》。

慕容昭雪一直就在旁邊看著。

見最後秦軒提及的詩名,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微不可查的有些泛紅。

秦軒緩緩將墨筆放下,讓開半個身子示意慕容昭雪欣賞作品。

可這一眼。

僅是一眼,慕容昭雪便愣在了原地。

毛筆作畫由於其天然的物理特征,細微之處不好掌控,所以大多數名流作畫更重視意境。

然而現在。

秦軒手中刻畫出來的墨彩素描畫,更注重其形。

雖然色彩單調卻偏偏畫出了立體感,仿佛日月交輝的場麵已經被永遠的留在了一張宣紙中。

慕容昭雪伸出潔白如羊脂玉一般的手指輕輕拂過畫卷上的月亮。

直到未幹的墨粉蹭到手上,她才悠然回神。

“公子,你這畫是送給我的嗎?”

這一次,她的聲音都不再是那麽中性,而是變成了一個十分柔軟的女音。

心中的震驚已然讓她忘記自己的身份。

秦軒笑道:“當然。”

“那這是什麽畫?”

“素描畫。”

素描……

素描畫……

慕容昭雪心中默念兩遍,似乎生怕忘記這種畫的名字。

秦軒繼續道:“慕容公子遠赴京都參加科舉,如今高中狀元已經是文明大炎各州郡。”

“今日恰逢佳節,那首詩詞也算睹物思人的陋作,一並送於你。”

詩!

對了還有這首詩。

慕容昭雪本就文采出眾,要不然她也不能憑借女子之身高中狀元。

僅僅是默念兩遍,心中的震撼便無以複加。

詩是傳世佳作,畫是開創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