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搖曳著,把狩琪的影子拉的很長。

向陽把石英咒罵了幾句以後,嘎然而止。

屋裏一片寂靜。

向陽和副侍衛長默不作聲分立在他的兩邊,誰也不說話,生怕打擾了狩琪的思慮。

向陽的目光從狩琪身上移到石英的身上,他嘴角掛著黑血,黑血順著脖子流進了衣領,胸口上的衣袍被黑血濺汙了一大塊,貼在胸口上,他的神情很怪異,嘴角掛著笑容歪到一邊,眼睛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擴散的瞳孔裏露出一絲不甘,擺明了他不願就此死去。留戀著當掌櫃時呼風喚雨,吃香喝辣的,對曾經擁有的一切流連忘返。

不知怎的,他腦子裏反複回蕩著石英臨死前的怪笑:“哈哈哈,我贏了。”

他選擇服毒自盡,快速死去,死了他不僅沒有感到痛苦,反而有一種慶幸的感覺,認為這是一種解脫,這些複雜的情緒於情於理不合,他的死透著一絲古怪。

這一張奇怪的表情說明了什麽?什麽事情沒有想明白遺漏了?

“琪公子,我覺得石英的死不是怎麽簡單,他好像在隱瞞什麽?”

“向公子言之有理,死人也會說話?”

得到狩琪的肯定,向陽咧開嘴樂了,思緒活躍起來了。他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石英。

“向公子小心,黑血有毒。”

狩琪的及時提醒,向陽忙收回了自己的手:“琪公子,這個小子對自己好狠啊!這是何毒?毒性這麽大,當場中毒而亡?”

狩琪站在石英麵前好一會兒,拿起一副筷子掰開流著黑血的嘴巴,觀察著他的口腔,滿口都是黑血。

突然,他發現了石英牙齒縫裏有咬破的蠟丸,蠟丸裏包裹著毒藥,藏在牙齒縫裏,他發現形勢不對,就咬破了蠟丸服毒自盡了。

他從發髻上取下銀簪子,他彎下腰,用銀簪子輕輕的挑出一點黑血,他舉起來觀察著銀簪子的變化。銀簪子在燭光下熠熠閃光,發出銀白色的光芒,一瞬間,銀簪子的尖很快變黑了,黑色慢慢的蔓延,把銀白色吞嚼了,通體都變黑了。

“呀”一直憋著呼呼,許久不敢發話的副侍衛長圍過來,終於忍不住驚歎一聲,探過腦袋,見銀簪子變黑了,脫口而出:“好厲害的毒。琪公子這是什麽毒藥?”

狩琪看著發黑的銀簪子,告訴他們:“這個毒藥出自苗疆之地,此毒是含笑丸,用蜂蜜,川貝,桔梗,加上天山雪蓮配製而成,毒性猛烈,如果遇上了蠟燭釋放出來的燭氣,毒性揮發的更快,死後麵露笑容,否則也會全身經脈爆裂而亡。”

世上什麽最毒,自然是毒藥中的劇毒最厲害,而含笑丸又成為劇毒之王,所以石英死的快。

狩琪清澈的雙眸裏麵,閃爍著篤定的亮光,向陽從狩琪口裏得到了答案,揭開了一個困惑,明白了他死後產生怪異表情的原因,原來是含笑丸作用的結果,服過此藥,不僅沒有感覺到痛苦,臉上還有一種超脫的笑容,感覺自己飄飄然然有一種升入天堂的喜悅:“哼,便宜這個小子了,死了還做白日夢。”

狩琪從桌上拾起一塊布,把銀簪子上的黑血抹淨,再提起水壺衝洗銀簪子,將晦氣清洗幹淨,銀簪子在燭光下,再一次重放光彩,發出熠熠亮光,他把銀簪子插入發髻上:“向公子,沒有這麽簡單!”

這時,從半掩的門縫裏,吹過一縷夜風,蠟燭左右搖擺,一明一暗,狩琪的臉在燭光搖曳下,顯得更加的神秘莫測。

副侍衛長站在狩琪身邊,對眼前發生的一幕記憶頗深,兩位公子的對話一字不落的落在耳邊,使他明白今晚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他的眼光一直跟著琪公子走,他的形象在眼前突然放大。進府時,他就對琪公子的事情耳聞祥熟,府裏的人都讚美公子,說他年紀輕輕的,處事老練,思慮慎密,在他手裏沒有他辦不了的事情。

今晚他跟在琪公子身邊,親眼目睹琪公子是怎樣設計,讓狡猾的石英上當,最後暴露出了真實麵目。

真是天不藏奸啊。

作惡的人無論躲到哪裏,無論他怎麽喬裝改變自己的模樣,都難逃智者的眼光,最後手不刀刃,刀不血染,為民除了害。

他從琪公子身上學到了不少的東西,也受到了許多的啟發,由衷的對他產生了敬意。他用敬服的目光對心目中的神頂禮膜拜著:琪公子變成了一個傳奇,成為他心目中的神。

他恭恭敬敬的抱拳問道:“琪公子,再下有一聲不明,想請教公子?”

“恩。你說吧!”對上了他的眼神,狩琪明白了他想問什麽,不過他還是耐心的給他這個機會,說出心中所思。

副侍衛長舔了舔幹裂的唇瓣,突然,他意識到自己喝酒了以後,一直沒有喝過水,此時嗓子眼幹得冒煙。他鼓起勇氣,提出了一個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這個小子一心求死?到底為什麽?”

“你說哪?”狩琪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似笑非笑的玩起了蹴鞠的遊戲。把這個問題交給向陽回答。

向陽望著掌櫃的一身黑袍,突然,腦子裏閃過黑衣人的身影,他與黑衣人打鬥中,沒有下狠手痛打他,其目的是想擒住他,黑衣人不願就範,服毒自盡。

當時他沒有多想,隻是恨恨的罵了一句以後,就回來向狩琪複命,狩琪問他黑衣人服的什麽毒而亡時?

他愣住了,自己疏忽了最關鍵的細節,手一拍腦袋:“該死。”

趕緊跑出去尋找黑衣人屍體,當他趕到現場時,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屍體長了腿不見了:“見鬼了!”

狩琪輕輕的搖著扇子,徐徐的涼風悠悠的送過來,讓他感受到了涼意,腦子清醒過來了,一些沒有想通的環節,被他撥通了。

他瞧著別在發髻上的銀簪子,光彩熠熠,他眼睛一亮,輕輕的咳了一下,也用充滿敬意的目光望著狩琪,說出了令副侍衛長大吃一驚的話:“石英與黑衣人是一夥的。說不定黑衣人的屍體就是被石英藏起來了。”

“這……?”副侍衛長張了張嘴巴,覺得這一件事真是匪夷所思?他用求助目光轉向了琪公子,靜聽著他的答複。

“不信你可以到後院去找答案。”扇子輕輕的搖著,狩琪用扇子點了點副侍衛長,吩咐著:“把石英的屍體拉下去,把客棧清理幹淨,清退一切可疑的人,沒有問題的請他們做出去和留的選擇。然後再派自己的人掌管客棧。以後這一條線路就由我們來控製。”

“遵命。”副侍衛長把石英的屍體拖出去了,隨後進來了一位侍衛,快手快腳的把房間清理幹淨。

過了一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過來,人未到聲音先到:“公子真乃神人也,一切都在公子的掌握之中,”副侍衛長滿頭大汗一頭衝進來,興衝衝的叫著。

他按照狩琪的指點,在後院裏發現了幾滴血絲,沿著這個線索他找到了後院的一間破房子,發現這是一間堆放柴火的小偏房,在一堆草垛裏找到了黑衣人的屍體,他中的毒與石英的一樣,由此可以推斷出石英和黑衣人是一夥的。

“內外聯手欲對郡主下毒手。該死的東西。今晚你不要睡覺了,注意警戒。”向陽恨恨的罵著。

“是,公子。”副侍衛長閃身不見了。

等他走了以後,向陽就急忙的詢問著:“郡主還好吧?”

狩琪走到桌子旁邊,拿出一支蠟燭,把蠟燭放到跳動的火苗上點著,“哧”的一下,火苗竄起老高,蠟燭點燃了,他舉起蠟燭用眼神示意向陽跟過來。

狩琪舉起蠟燭在前麵帶路,向陽緊跟其後來到隔壁的302房間,

隨著門軸的轉動,房門打開了,夜風徐徐吹拂著,床上的幔帳高高揚起,露出錦繡的薄被,薄被上露出一張精致的小臉。

向陽睜開眼睛,從跳躍的燭光裏,看到了紫薇睡在床上,心裏放心了:一切安好。

狩琪用手擋著風,把蠟燭放到桌上,向陽返回到門邊,輕手輕腳把房門關上,昏黃的燭光跳躍著,明暗不定。

不知不覺的腳步不聽使喚,向陽來到了床前,倪視著安靜的小臉,紫薇靜靜的躺在床上,柔順的黑發順著光潔的額角直直的垂下來,在枕頭上像扇子一樣鋪開了,她閉著黑寶石般的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如扇子一樣聳拉下來,在眼臉之處投下了一片暗影。像遺落在凡間的仙子,臉上泛起了片片紅光。

紫薇長大了以後,向陽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睡著的樣子,這個樣子清純可愛,不似白天那樣,看見他百般不順眼,不是吹毛求疵,就是橫鼻子豎眼,瞪著他,真是拿她無奈。

突然,向陽笑起來了,無意間看見了微微翹起的嘴角,掛著一絲可以的口水:“嗬嗬嗬,有趣。下一次如果你再無理取鬧,我就會讓你出醜。保證你會氣的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