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就是你收集到的全部情報?”李暮羽合上手裏一遝寫滿密密麻麻字的東西,抬起眼睛看著眼前身穿黑衣的男人。
男人點了點頭,低沉的聲音好像從山穀中傳來,“是的,王爺還有什麽需要吩咐?”
“沒有了,你退下吧!”
魏澈坐在琴台邊,伸手撥了撥琴弦,琴音悠揚悅耳,委婉連綿,魏澈雙目如水,淡淡問道:“想不到吧!杜尚書跟殷將軍居然暗中培養勢力,想借太子的手將王爺鏟除,他們一旦計劃成功,就會乘機推翻羽翼未豐的明啟朝扶持先帝遺孤奪位。”
李暮羽清冷一笑,目光掃過桌案上宣紙,“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沒什麽好驚訝,如果他們就這樣束手就擒了,本王反而會覺得驚訝。”他撥開一些紙,眼中忽然閃過驚異,魏澈捕捉到他這個眼神,抬起眼好奇地問道:“怎麽?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李暮羽點了點頭,黑色的長發筆直地垂瀉在黑衣上,他的手上戴著一枚黑色的扳指與黑衣相稱更加的鮮明,他將那幾頁宣紙遞給魏澈,魏澈看完以後,臉上的疑惑更深了,他問道:“你想用這個做文章?”
李暮羽搖了搖頭,“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本王不會出此下策。現在在等太子那邊的反應,如果他們就此放手,願意分都長安,那麽我就可以收手了。
魏澈淡淡一笑,麵上露出一絲冷漠,“這個希望很渺茫,如果我是他,此刻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去阻止這件事。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忽然要與別人分享,任誰都無法忍受。”
李暮羽還未說話,門外就跑進來一個人,諾敏跪倒在地,平日裏溫文沉靜的諾敏一改常態,魏澈也感到十分驚異,隻見諾敏眼裏含了淚花,說道:“秦王殿下,寧嵐小姐被人劫走了!”
李暮羽一愣,急忙坐直了身體問道:“挑重點說清楚怎麽回事!”一邊說一邊就擊掌兩下,門外便閃進一個黑衣人,李暮羽吩咐道:“迷失,你去找楊寧嵐,記住她的味道,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事情是這樣的,楊寧嵐一大早收到一封信後,便急匆匆地跑出門,諾敏看她沒有帶銀兩,就拿著銀兩追了出去,在離王府不遠的一個拐角處,就看見一匹飛馳的馬車跑了過去,將楊寧嵐劫上車,諾敏立馬就跑回來稟告了,因為事發緊急,諾敏除了記得是一輛馬車也說不出其他的特征。
李暮羽讓諾敏下去後,便陷入了沉思,魏澈看著他比剛才冰冷的臉色,說道:“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但是最讓我想不到的就是,這次他居然會懂得用這個小丫頭來要挾你,不知道是誰教的。”
李暮羽眼中半絲笑意也無,將緊握著的拳手無聲無息地隱入衣袖中,一絲雪亮的殺意在心頭浮現。
鐵門“哐當”一聲打開了,楊寧嵐就被推進了一個鐵籠子裏,聽見外麵有個聲音說道:“太子哥,你確定這個女人能讓殷念泫聽我們的話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如果她沒有利用價值,就殺了算了!”
楊寧嵐扯開套在頭上的黑袋,看著站在牢房門外的李昱銘跟李修彥,怒上心頭,抓住鐵籠門高聲罵道:“李昱銘,你有完沒完!你怎麽不去死!”
李修彥一副很害怕的樣子,抖了一下身子說道:“太子哥,她生氣起來好可怕!”
李昱銘不耐煩地看著怒不可遏的楊寧嵐,說道:“都死到臨頭了還有空在這裏罵人,你還是求神保佑你的殷公子會救你,否則你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李昱銘走了,楊寧嵐狠狠地踢了一下鐵籠子,痛的齜牙咧嘴,抱著腳直跳,女俠果然不是那麽好當的!她泄氣地拉了拉鐵鏈子,沉重無比,她悶悶地轉頭看著籠子裏的稻草,潮濕,發黴。
忽然有個低沉但是卻好像很溫柔的聲音問道:“你是寧嵐小姐?”
楊寧嵐疑惑地在黑暗中尋找,她看見旁邊的籠子裏還窩著一團的東西,更加確切地說是一個人,一個慘不忍睹的人,頭發淩亂地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臉,身上的衣服已經分辨不出顏色,襤褸地掛在身上,更像一塊破舊的帷幔,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裏卻流露出溫柔的光芒,好像能透過這雙眼睛想象到這個人的相貌一定也是俊美的。
楊寧嵐看著他淒慘地趴在地上,點點頭,聲音裏帶了一絲憐憫,問道:“你是誰?你怎麽會認識我?你怎麽在這裏?”一口氣問了這麽多問題,才想起他是個病人,說不定都餓的迷迷糊糊,痛得迷迷糊糊了,哪裏能記住這麽多,於是就挑了一個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問道:“你怎麽會知道我是誰?”
那人在地上匍匐地往前爬了兩下,看著楊寧嵐,臉上扯動一下,算是笑,聲音卻是很不符合這個落魄的樣子,好像春風拂過柳絮,輕柔溫暖,“我常常聽杜小姐說起你,剛才聽他們說殷公子,我便知道是你,你真的跟杜小姐說的很像。”
楊寧嵐想起自己剛才的咄咄逼人,潑婦罵街的樣子,要不是聽他語氣這麽溫柔認真,她都會以為他是在嘲笑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讓你見笑了,我平時不是那樣的,我剛才看見那個李昱銘我真是一肚子火!”
那人的目光柔和得讓人心頭一暖,“小姐說你是個很好的人,聰明,善良,富有正義感,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楊寧嵐看著他的眼睛,好像想起了什麽,問道:“你是青絕嗎?”
他的眼睛更加明亮了,情緒也明顯有了波動,他微微頷首答應是。
楊寧嵐不由得皺緊了眉頭,身子趴在鐵架子上看著青絕,關心道:“你怎麽會在這?你不是應該跟杜家離開洛陽隱居了嗎?”
青絕低垂了眉眼,臉色變得苦澀起來,但聲音卻是很平靜,“我本來就是籠中鳥,就算有一天飛走了,也會被抓回來。”他抬起眼看著楊寧嵐說道:“不過你放心,小姐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短短的幾句話,楊寧嵐就對這個青絕很有好感,從他傷感的話語可以判斷出他可能是個出生卑微的人,過著身不由己的生活,但他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麽溫暖那麽舒服,她一掌拍在了鐵籠子上,青絕驚訝地看著她,楊寧嵐向青絕保證道:“你放心,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們如今同是天涯淪落人,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會帶你一起走!”
青絕笑了笑,雖然不抱什麽希望,但他還是為她這句話感到很開心。
楊寧嵐進來幾個時辰了,都在鐵籠子裏走來走去,研究著有什麽辦法可以跑出去,青絕有氣無力地趴在那裏看著她,沒有去打擾她,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鐵門被打開了,一點微弱的燭光好像螢火蟲一樣慢慢地挪了過來,一個男人從食盒裏捧出了一碗水放在了青絕的牢門前,又走到楊寧嵐麵前放了一碗,就跟來得時候一樣,又慢慢地挪了出去,在牆壁上點燃了一支蠟燭就走了出去。
楊寧嵐本來就沒抱希望對方會大發善心放自己走,本來以為他是來送飯的,但是沒想到卻是送了一碗水,她轉頭看見青絕顫巍巍地端起那碗水,楊寧嵐有些疑惑道:“這水能喝嗎?”
青絕喝了幾口水,有了一些體力說道:“這就是這裏的飯了,他們每天會送三碗過來,是蜂蜜水,可以保證你餓不死。”
“可真夠毒的!餓不死,卻讓人受盡饑餓的折磨!”她更加憐憫地看著青絕,“你每天都隻是吃這個?”
青絕沒有回答她,但她的心卻是一抽一抽地痛,將蜂蜜水往前推去,說道:“我不渴,你喝吧!”她抹了抹眼淚,“別讓老娘有機會出去,不然我非揍扁李昱銘不可,管他是太子還是皇上!”
就在楊寧嵐昏昏欲睡的時候,鐵門打開了,楊寧嵐猛地醒了過來,兩個人舉著火把在前麵照明著,楊寧嵐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白色的身影,挺拔如修竹玉立,冰清玉潔,他看到楊寧嵐,眼神帶著痛惜跟難過,但轉眼看著李昱銘的時候卻變得無比冰冷,“太子已經如願以償,現在可以放人了吧!”
李昱銘無聊的砸吧砸吧嘴,揮了揮手,便有一個獄卒趕緊過來開門,楊寧嵐沒有馬上走,而是對著殷念泫說道:“念泫,他是青絕,你救救他!”
殷念泫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看到那個蜷縮在角落的人時,眼裏還是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看著李昱銘的眼神帶了一絲譴責,一絲冷漠,“請太子殿下把在下的家奴也放了。”
李昱銘挑了挑眉,眼皮動了動,說道:“他是本宮的人,他的生死自然由本宮來決定,怎麽?難道你為了一個卑微的男寵要跟本宮翻臉?”
殷念泫沒有生氣,好像是完全不在乎他的威脅,隻是看著他,語氣溫和,卻讓李昱銘一驚,“如果在下說是呢?”
李昱銘轉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陰暗處的青絕,還真的讓人把他拉了出來,卻在眾人都始料未及的時候抄起地上的一根鐵棍敲到了青絕的左腿上,隻聽見青絕一聲淒厲慘叫,痛徹心扉。
楊寧嵐一把推開李昱銘,他手裏的鐵棍“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楊寧嵐抓起鐵棍就要砸在李昱銘身上,身子卻被人緊緊地抱住了,殷念泫抓住她用力揮下的鐵棍,眼裏有著隱忍的傷痛。
楊寧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想要掙開他的手,卻怎麽也動彈不了,她眼眶裏滑出了淚,疾言厲色地質問道:“殷念泫,你難道沒有看到他有多殘忍嗎?這麽殘忍的人你為什麽要護著他!你做錯了你知不知道!”
殷念泫抽出她手裏的鐵棍,抱住她,回頭看了一眼衝過來的護衛,那護衛便停住了腳步不敢靠近他,殷念泫極力地想穩住她激動地情緒,在她耳邊吻了吻說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我們先離開這裏。”
楊寧嵐一把推開了他,不再看他,扶住青絕顫抖的身體,忍了忍眼裏的淚輕聲說道:“青絕,我們走!”
青絕滿麵冷汗地點了點頭。
殷念泫走過來抱起青絕的身體走出地牢,楊寧嵐回頭看了一眼李昱銘,李昱銘臉上露出一個邪惡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