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策坐在肩輦上昏昏欲睡,隻覺得身體一晃一晃間,忽然間就越來越冷,他迷茫地睜開眼,眼前一片濃霧遮擋了大半的視線,好像到了一個類似花園的地方,那些轎夫把他放了下來,沉默地往前走著,李策剛想喊他們,就被一個黃色的身影擋住了,李策驚得跳了起來,哆嗦著身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害怕,而且還跪下去說喊道:“皇上!”

楊衡臉上滿是血汙,頭發淩亂地散開,一說話,嘴裏的血水就流了下來,他陰沉沉地笑著,似乎很開心又似乎在幸災樂禍,他的手緊抓住他的肩膀,好像一塊刺骨的冰,他冷笑著歎道:“李策啊李策,枉你壞事做絕,如今你也快得到報應了!”他嘴裏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麵上,好像下小雨一樣

李策心裏又是驚恐又是心痛,也不敢抬頭看他的臉,楊衡的聲音忽然變得淒厲而飄渺,“你的兒子們,就要互相殘殺了!朕要你也嚐嚐那種眾叛親離,骨肉相殘,錐心刺骨的滋味!朕就要看著你怎麽孤獨終老!”

一陣風吹來,濃霧彌漫,明黃色的身影一下子淹沒在迷霧深處,楊衡抬起頭尋找著楊衡的身影,心痛地哭喊著,哀求著:“皇上,皇上,不要,老臣知錯了,皇上......”

“皇上,皇上.....”李策猛地睜開眼,卻看見明黃一角紗帳,冷汗從他的額上滑落到鼻尖,他一轉眼看見趴在榻邊的老太監,隻見他麵如土色,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見他隻是跪著,卻又不說話,難免有些奇怪,問道:“是不是有什麽事?"

老太監垂下頭,聲音猶帶著一絲哭腔回話道:“皇上,不好了,秦王殿下中毒,生死未卜!”

李策大驚失色,猛地翻起身喊道:“什麽!誰下得毒!”

老太監把頭垂得更低些,欲言又止,李策一腳將他踢翻,額上青筋暴起,怒喝道:“快說!”

“是......是太子殿下.....”老太監身子哆嗦著說。

李策一愣,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五雷轟頂,他的心突突地跳著,整個人都好像被綁在了寒冰上,他扶住了一旁的桌子,讓自己鎮定下來,沉聲道:“禦醫去看了嗎?”

老太監點了點頭,“已經去了,快半個時辰了,魏大人來的的時候,看皇上已經就寢,便不願打擾皇上,急急地請了禦醫就走了,眼下,正在等秦王府那邊的消息。”

“朕不能等了。”他的心突突地跳著,臉色顯現出一絲痛楚,他揮了揮明黃色的寬大衣袖,“傳朕旨意下去,擺駕秦王府。”

老太監勸道:“皇上,現在才四更天,天還未亮,皇上龍體要緊,還是等消息吧!”

李策也不想搭理他,茫茫然地就要走出殿外,正好撞見一個小太監,小太監看見了李策,跪倒在地,李策急忙問道:“秦王可好?”

“稟告皇上,秦王殿下餘毒已解,已經沒有大礙了,隻是需要休養幾日。”

李策的心一安,抬起眼說道:“吩咐下去,請全國最好的法師,為秦王殿下祈福。”

李策再也睡不著了,又吩咐賞賜了很多名貴的藥材到秦王府,到了天蒙蒙亮的時候便去上了早朝。

兩個月以後,是各邊塞國朝賀的日子,這幾日,邊塞國的使臣也都陸續到來,洛陽城裏也出現了許多異域商人,各地的酒樓歌舞坊便都有了胡姬的影子,異域商人在街上擺上了各種貨物,用小巧瓶子裝的香水啊,香料,調料啊,帶著麵紗的衣裙上綴滿了珍珠,上好的皮草,甚至還有珠寶首飾,應有盡有。

楊寧嵐跑到李暮羽所在的水榭上,魏澈看見楊寧嵐,嘴角先含起了笑,戲謔道:“看來我這賭是輸定了,我這個知己還不如王爺了解她。”

李暮羽麵容淡然,隻是眼波裏有著微不可覺的得意笑意。

楊寧嵐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神秘兮兮地在說什麽,把一張紅色的請柬遞給李暮羽,笑眯眯地看著他,李暮羽打開看了一眼,放下來,看了楊寧嵐一眼笑容,也回她一個笑,就繼續下棋,楊寧嵐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湊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帶著討好意味地說道:“我也要去。”

李暮羽轉頭看她,有些驚異地問道:“你這是求我?”

楊寧嵐歡快地點了點頭,眨巴眨巴眼睛,“嗯,我求你,帶我去。”

“以什麽身份呢?”

這下可把楊寧嵐給問住了,這個是宮廷盛宴,除了一應的王宮大臣,隻有王室家眷可以參加,自己什麽都不是該怎麽去,她苦惱地思索著,魏澈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輕笑出來,提醒道:“你可以假扮秦王側妃啊!”

楊寧嵐臉一紅,剛想拒絕,但想起能在宴會上看到巧蓮跟伊日古,心裏雖然有千個萬個不同意,但還是忍住了,苦著一張臉問道:“這樣可以嗎?”

魏澈俊雅的眉眼在這湖光山色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的溫潤清雅,他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楊寧嵐,說道:“這個,你應該問王爺。”

楊寧嵐一下子將目光看向李暮羽,李暮羽抬了抬眼神看了她一下,冷冷清清地說道:“嗯。”

楊寧嵐高興地跳了起來,原地打了一個旋,又把臉湊過來,笑嘻嘻地說道:“那我先去準備一下。”往前跑了幾步,又回頭看著李暮羽,發現李暮羽也正看著自己,眼神柔和,但是沒想到她會忽然回頭,就愣了一下,楊寧嵐嫣然一笑道:“壞人,謝謝哈!”說完就像一隻小鳥一樣跑遠了。

李暮羽看著她跑得飛快,還差點撞到一個花瓶,笑搖了一下頭說道:“她什麽時候能像個正常人。”

魏澈悠閑地飲了一口茶,眼裏浮起一絲玩味,說道:“自己都不怎麽像個正常人,她這樣倒跟你蠻相配的。”

李暮羽按住要起身的魏澈,追問道:“說說,本王怎麽不像個正常人了?”

魏澈站了起來,笑容優雅,眼神卻是帶了一絲調皮,“預知詳情,請聽下節,微臣先行告退。”

李暮羽看著他走遠了,問道:“這局還沒下完,你怎麽就跑了?”

魏澈在曲折的遊廊邊回頭看他,說道:“先放著,等下次再繼續。”

楊寧嵐回到了寢室,就讓諾敏過來為自己梳妝打扮。

“諾敏,我晚上就可以看見巧蓮跟伊日古了,你快幫我梳個好看的發式。”想一想又不對,說道:“要端莊大方的,就像王妃們那些發式。”她的臉微微地燙了起來,垂下眼蓋住自己眼中的慌亂,一層一層地開著妝寫匣子,卻不知道要幹嘛。

這時一個婢女走了進來,捧了一套綠色長裙,還有一應配套的首飾,“這是王爺讓我送來的。”

楊寧嵐伸頭看了看,疑惑道:“這個好像不是那麽尊貴大方,不怎麽像那些側妃夫人們參加宴會穿的。”

婢女疑惑地看著楊寧嵐,對她的話好像不能理解。

等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楊寧嵐跟諾敏剛出門,就看見站在走廊上的李暮羽,他身穿王袍,金冠束發,長身玉立,清俊倜儻,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隻要他存在的地方,再平凡的場景也會美麗起來,他靜靜地看著一身水綠的楊寧嵐,嬌顏初綻,清麗動人,彷如湖畔浣紗的西子,他嘴角彎開的時候,臉上的冷漠就一下子散開了。

楊寧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身上的衣裙問道:“這樣好像不太像一個側妃,倒是很像你的妹妹。”

李暮羽像大哥哥牽著妹妹逛街一樣自然地牽住了她的手,舒展開一笑,好像冰雪消融的瞬間,萬千顏色競相開放,“既然你不開心假扮我的側妃,那就做我妹妹吧!”

楊寧嵐一怔,有些難為情地看著他臉上難得一現的笑,解釋道:“又不是真的,我無所謂的。”

他轉頭看著她,目光淡淡,好像春雨綿綿落在她的心裏,她的心沒來由的一慌,一下子掙開了他的手,低著頭往外走,好像身後跟著兩隻大餓狼。

王府備了兩輛馬車在外頭,前麵那輛一看便是李暮羽坐的,楊寧嵐便往第二輛跑,剛走到馬車邊,就聽見含翠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楊寧嵐一下子停住了腳,猶豫著。

李暮羽這個時候也走到了門口,看著她呆若木雞地杵在那,一下子明白過來,就問身邊的管家,“怎麽就備了兩輛馬車?”

管家道:“回王爺,本來府中有四輛馬車,一輛剛才四皇子乘走了,還有一輛尚在修理。”

李暮羽道:“把‘追風’牽來。”

楊寧嵐心裏一陣愧疚,連忙阻止道:“不用了,如果你不嫌棄,我跟你坐一起好嗎?”

楊寧嵐坐在馬車上以後就偏著頭假裝看外麵的風景,李暮羽也默不作聲,這樣坐了一會以後,楊寧嵐忍不住悄悄回頭看了一下李暮羽,發現他也隻是看著窗外,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感覺有些失落,一路上就這樣沉默地來到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