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三公子要成親的消息在洛陽城好像插了翅膀一樣流傳開來。
早上一大早,賣菜的王大嬸便顫巍巍地爬上拱橋追著自家的女兒,那女孩子視死如歸仿若受到了什麽莫大的委屈,居然要投河自盡!站在河邊哀怨地念了幾首情詩便要往下跳,還好被幾個看熱鬧的大叔大嬸扭住了,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問當事人也是問不出,於是便拉過來王大嬸細細盤問,王大嬸嚇得麵如菜色,哀歎著:“造孽啊造孽啊!昨晚一聽見李家公子要娶親比死了爹媽還傷心,一大早起來發現屋裏沒人了,趕緊追過來,死丫頭這是要殉情啊!”
眾人紛紛唏噓,好說歹說地勸著,倒是把王大嬸的女兒勸回去了,這件新聞當即成為當日洛陽城的頭版頭條,被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流轉了整個洛陽城,後麵幾日,更是層出不窮地傳出各種版本女子為李三公子殉情的故事,男人們紛紛扼腕歎息,自己咋就沒這種魅力啊!
茶樓的老板明顯是個很有生意頭腦的人,看現下李三公子這麽紅火,就撤掉了原來的什麽世界名著專欄,改說起李家三公子,效果倒是很好,上到老嫗,下到少女都紛紛來到茶樓,隻聽那說書先生麵上向往,說這李公子相貌非凡,氣質獨特,是世上最美的男子,男人見了自成短袖,女人見了為其瘋狂,就算是和尚尼姑見了也會立馬還俗。
剛正說到這,卻有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大喊了一聲呸,眾人不解回頭一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風姿翩翩地自人群中走上台,一把推開了說書先生,重重的拍了一下驚堂木,大聲道:“這些都是謠言,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李暮羽就是個人渣!”
少年無視台下漸起的眾怒,淡定地擺了擺手安撫下觀眾激動的情緒,轉眼的功夫就發揮其編劇的巨大潛力,再加上她以假亂真的演技,隻見她信誓旦旦地說:“你們都被他的外表騙了,要知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李暮羽,我跟他很熟,我們青梅竹馬,開始我也跟你們一樣,認為他是一個完美好男人,可是.....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那一幕,我心中的夢想才破滅了!”話說到這,假裝羞恥地欲言又止,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就跟委屈的小媳婦一樣,頂下的婦女們顯然忍不住了,紛紛催促道:“看見什麽了?快說啊!”
隻見那少年聲音淒楚,眼中好像閃爍著淚光,“他喜歡對男人毛手毛腳,當時我才十歲,他居然連我都不放過,不僅如此,還喜歡在野外.....”
底下頓時一片嘩然,好幾個俏麗女子已經驚叫連連捂住了耳朵,還有幾個已經受不了刺激暈了過去,可是更加震撼的還在後頭,“不要看他美美的樣子,可是他經常半月不刷牙,一個月不洗頭,整天板著一張臉不言不語,其實是個麵癱,最可怕的是,他經常大小便失禁耶,現在還跟個奶娃娃一樣要人伺候。”
一瞬間的寂靜,這可怕的寂靜,所有人都被打擊到了,夢想破滅是很讓人傷心的,眾人慢慢從這巨大地震撼中回過神來,嚎啕大哭,更有不少女子心痛地當眾撕了畫像。
那少年滿意地一笑,拍拍手翩然而去,經過茶樓老板身邊時,伸出手指推了推已經呆若木雞的老板,道:“以後別讓我聽見這個人的名字!”
走到哪好像都躲不過李暮羽,到處都是李暮羽,真是受不了,楊寧嵐回到茶樓的二樓,斜倚著圍欄看著街上的動靜,李府娶上官家的小姐似乎很隆重,這幾天源源不絕已經抬東西去上官府好幾次了。
因為李暮羽花名在外的關係,這樁婚事便備受矚目,所以李府的一切風吹草動都會廣為流傳,這幾日兩家正在走婚禮的流程,婚期定在三日之後,看這麽大的排場,婚禮當天必定人多眼雜,那時候自己就能混在上官府的迎親隊伍裏麵混進去了,來往的賓客從正門進去肯定需要請柬,唯有上官府的迎親隊伍是不用經過檢查的,倒時自己稍加喬裝便會混入吧。
三日之期很快便到了,這場全城矚目的婚禮如眾人預料中一樣豪華隆重,豪華的迎親轎輦從上官府出發,沿著洛陽護城河走過每一條大街小巷,沿下喜糖喜錢,更是有文人墨客登高俯瞰繪下轎輦經過的情景,兩岸楊柳依依,八抬轎子穩穩而過,一陣風吹起紅紗轎簾來,朦朦朧朧間好像看到了新娘豔若桃李的嬌容,上官瑛是洛陽城數一數二的大美女,倒也不負眾望地跟李暮羽算得上是佳偶天成。
比起周圍憤恨的女子目光,那些男子卻是心裏鬆了一口氣,聽聞這幾日不管是錦繡坊還是胭脂坊的生意都忽然好起來,一下子擁入了很多男子來買禮物向心愛的女子表白,男子們紛紛感歎恨李公結婚太晚,自己心碎太早。
這場令人矚目的婚禮,沒有人能注意到細枝末節的變化,楊寧嵐穿著一身最簡單的女子服飾,在迎親隊伍到了李府的時候混在了上官府的下人們中蒙混進去了,在門口的時候她沒有看到李暮羽,但是也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很快就會看見他了。
高朋滿座,紅幡飄蕩,往來慶賀不絕,笙歌聲聲不絕於耳,整座李府似乎沉浸在歌的海洋裏,這天李暮羽很平靜,很快樂,一改往日的深沉冷淡,對一應來賓的敬酒都一一接受,觴籌交錯,美酒流光間,飲下那一杯杯美酒,好像什麽都放鬆了都忘記了,可是為什麽心裏麵卻是越來越清晰地浮現那個人的臉,那個人的笑,那個人冰冷的背影,心在一點點地沉溺,他晃了晃頭,強迫自己不要想。
酒過三巡之後,眾人推著他要去鬧洞房,他三言兩語地打發了興致勃勃要鬧洞房的人,一個人走向新房。
三月的夜風溫柔的拂過臉龐,空氣裏帶著清新宜人的桃花香氣,一朵朵粉嫩的花朵好像一隻隻溫柔的手捧著月光,今夜月朗星稀,是難得的良辰美景,他一個人走過一條條回廊,李府上下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走廊上一條條紅色紗幔隨著風輕柔飄動,在眼前輕輕一撩,那人的身影便忽然在那一片紅紗裏出現,簡單的水碧衣裳,半挽的長發,周身沒有任何裝飾,麵容好像冰雕般美麗,安靜地站在走廊盡頭,好像一場鏡花水月,隨時都會被風吹散。
腳步漸漸地變慢,心裏有一瞬間的欣喜,連自己都沒有任何的力氣去阻擋住這種翻湧而至的欣喜,心裏有什麽緩緩地碎裂,他走進她,伸出手剛想把她擁進懷裏,那人卻將冰冷的匕首插進自己胸口,他還是遲鈍地感覺不到一絲的痛,那緩緩徜徉開的喜悅,化成眼中的柔情,他第一次笑得這麽溫柔入骨,定定看向她冰冷的麵容,仿佛不這樣做就不能平伏他此刻繁雜的心思,他這樣望著她,目光深邃而明亮,“我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
楊寧嵐的手在微微地顫抖,緊握住匕首的手卻沒有鬆開半分,她看著他,目光怨恨,聲音輕柔質問道:“為什麽不能放過我,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殺了我娘親!”
李暮羽眼神稍微渙散,一絲疑雲閃過,但是轉瞬卻是一笑,執著道:“如果不能讓你愛上我,那麽就讓你恨我,恨我你還能記住我。”他好不甘心,自己就這樣成為她生命中一個過客。
“你個瘋子!”她手上用力,刀又深入了一些,血流潺潺,溫熱的血液讓人頭腦昏漲,他微微傾身,手指撫上她眼角的淚,是的,他是瘋子,如果不是瘋子,為什麽要這麽痛苦?他柔柔地喚道:“嵐兒。”眼神繾綣。
楊寧嵐一驚,向後退了兩步,順帶著拔出了匕首,她震驚地看著他眼中的深情,難以置信地看著,整個人都好像呆住了,匕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手間一緊,李暮羽握住她的手,快速地在兩人手腕上纏了一條紅綢,笑容蒼白脆弱,“這樣,你就跑不掉了,這次,我不會放你走了。”
風拂過輕紗,自背後帶著風撲在身上,楊寧嵐身體簌簌顫抖著,手上站著溫熱的血液,一把推開李暮羽,想解開手間的紅綢,身上忽然一重,他軟軟地倒在自己身上,閉上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她解開紅綢,踩到了地上的血液,腳也有些軟軟的,不知道為什麽,連回頭都不敢回,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