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暗梟
章十四 暗梟
方淵霄沒有多呆,便退了下去。我擺弄著毛筆,毛筆鈍的那一頭已經斷了。
“咯吱——”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我抬眼望去,瞧見了來人,絲毫不意外。
我把毛筆放到一邊,單手撐著腦袋:“赫連徙辰。”
赫連徙辰走了過來,他穿著一身侍衛的裝扮倒也有模有樣,躲過了其他的審查就混了我的宮裏。他頷首,道:“皇上是早就料到的?”
“哈,早就?朕沒有那麽大的本事。”我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你覺得,朕要是早知道,會讓他們耍朕那麽久?”
赫連徙辰一雙眸子裏淡漠,但能清楚倒映出人影來,不是一片暗沉。他垂眸說道:“皇上這一局棋,布得真是巧妙。”
我眯了眯眼睛,目光掃過赫連徙辰:“無謂,你隻需要記得朕與你的交易罷。”
“我當然記得,也望皇上也莫要食言。”赫連徙辰一挑眉角。
赫連徙辰話中的微帶嘲諷,我也隻是釋然一笑,不再多說。
我一直看著窗外,直到赫連徙辰離開我也沒有收回目光。一切,就要結束了,都看造化罷。
我輕歎,開口道:“伊沁,你還要在那裏站多久?”
短暫的沉默後,門外傳來一道溫和的女聲,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皇上,伊沁的心,從來都是屬於您的。”
我端起桌上的茶,輕抿一口,笑道:“朕不知該如何相信你的忠心。”
“……伊沁,自會證明。”
我不說話。半晌,伊沁淡淡道:“伊沁告退。”
夜幕降臨,月上西梢,淒冷光輝撒下,把整個皇城籠罩在一層朦朧之中,無數暗流湧動就此掩埋。
我披上明黃色的龍紋長袍,戴上雕龍的發光。
“哢噠。”有人從窗戶躍進,我沒有回頭,依舊整理著自己的衣領。
方辰低下頭,沉聲道:“皇上,萬事俱備。”
我的手微微一頓,拿在手上還未係上的腰帶差點掉下。我說道:“好,包圍將軍府,就用一個晚上的時間,全部拿下。”
我的話語十分平靜,透露出淡漠。這幾年來,果然越來越像個皇帝了。
“皇上,不過方將軍好像察覺到了。正在往回趕,若是阻擾到了,該如何?”方辰說。
我渾然不在意:“抗旨不尊,該當何罪?”
方辰愣了愣:“屬下明白了。”
我離開寢宮,我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走到大殿上,四處金碧輝煌,朱紅色的柱子上盤踞著蟠龍,寶石鑲嵌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一步一步踏上台階,離那龍椅越來越近。就是這把椅子,讓多少人爭破了腦袋,搭上了性命,這台階,是由無數白骨所搭建的。
我撫上冰涼的龍椅,自嘲般笑笑:“你看過多少春秋換代,是否也會無言悲泣?”
我撩起長長的衣擺,轉身麵對著殿堂,坐在了龍椅上。我深呼吸一口氣,怎麽連鼻子也有些發酸呢?摸了一把臉,卻什麽也沒有。
“秦琰,老子真他媽的累。”
“……我知道。”秦琰走近我,低下頭,幾縷長發從耳畔處垂下,碰到我的臉有點癢。秦琰的眼中一片暗沉,宛如深不見底的寒潭,我卻在裏麵看見了悲傷與痛心。
他抬起我的下巴,嘴唇覆上,細細舔舐,似在描繪我的唇形,遲遲沒有撬開我的牙關。
我被他磨磨唧唧搞煩了,當即就扣住他的後腦勺。
我在咬他,絕對沒有留情,很快就嚐到了血腥味,有我的,有他的。
最終是我先放開,我盯著他的臉,在燭火的映照下那張謫仙般的臉並不是那麽真實。我抱住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的胸口,我的雙肩在微微顫抖。秦琰垂下眼瞼,手環過我的腰肢,讓我們的距離更為接近。
不要再離開了。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秦琰一向淡然的表情終於鬆動了,有悔恨,有悲傷,有無奈。最後,他幹脆閉上了眼睛。薄唇啟:“阿溯,這場博弈,終究要分出勝負了。”
“……嗯,等結束後我們就私奔吧。”
秦琰道:“……私奔去哪裏?”
我想都沒有想,話就脫口而出:“去隱歸山林,我種地,你紡織吧。”
“噗。”秦琰忍不住,終於笑了出來,“還可以去周遊天下。”
“我沒錢。”
“正巧,我的錢很多,金山銀山都可以揮霍。”秦琰說得一本正經。
我靠在秦琰的懷裏,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隻覺得很舒服。但沒睡多久,就被秦琰給喊起來了,畢竟現在事情還沒有結束。
我揉了揉眼睛,隻能離開大殿,乘上早已備好的馬。天還未亮,一片灰蒙蒙。
離開皇宮,陳安還有一幹侍衛跟在我的身後。還沒有到將軍府,就可以聽到方將軍的大聲質問。
“為什麽?!我一生為了整個西涼,征戰沙場,保家衛國!如今皇上竟要抄我滿門?!”方將軍雙眼赤紅,無奈卻被侍衛死死抓住,動彈不得,隻能朝著方辰大吼。
“我從未有做過愧對於西涼的事情!憑什麽治我的罪!天理何在?!”方將軍決眥欲裂。
我騎著馬過來,方將軍一愣,掙紮得更為激烈,他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我笑笑,俯視著這位快年過半百、戰功赫赫的將軍,“方將軍,你自然是沒有做過愧對於西涼的事情。”
方將軍摸不著頭腦了,他自然知道我還有話未說話,便等著我繼續。
“你沒有,但你兒子呢?”
“不可能!!!霄兒豈會做大逆不道之事!絕對是被奸人冤枉!”方將軍的反應十分激烈。
我冷笑:“那方將軍可是認為朕是奸人?你這做父親的,卻連兒子都看不透。”
不等方將軍做出回應,我大手一揮,命令道:“給朕搜,就算把整個將軍府翻過來都無所謂!”
方將軍一聽,臉都嚇得煞白,“住手!皇上,事情一定是有誤會的!犬子是無辜的啊!!”
我不顧方將軍幾乎氣絕的呼喊,直徑走進了將軍府。
不過一會兒,就有人向我來匯報:“皇上,方公子不在府內,想來已經逃走了罷。但是屬下在方公子的房間找到了些東西。”說著,將一些東西遞給我。
我沒有去接,看向正站在廳堂呆滯的方將軍,我道:“給方將軍看看吧。”
方將軍顫顫巍巍地接過,隻是掃了一眼,一張臉便血色褪盡。他哆嗦著,戰場上叱吒風雲的氣勢此時找不到絲毫,他說:“皇上,這這、也許這隻是有人汙蔑犬子而已……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霄兒怎麽會……”
方將軍的反應不出我的意料,我打了一個響指:“帶上來罷。”
一個渾身狼狽的女人被押了進來,然後被侍衛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到背上。女人痛苦地嗚咽了一聲,隻能雙膝跪在地上,一雙驚恐的眼睛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