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皇子難為(二)

我長舒一口氣,把書拿出來後就幹脆趴在了桌子上。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周公顯然有繼續與我下棋的興致。

管他的,我先睡好了。

麵對周公的盛情難卻,我很快又進入夢鄉。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已經安靜下來。

我夢到和周公下棋正歡,一局棋正在緊張處。忽然,周公看著我一臉微笑,我背脊發涼。突然,他張大了嘴巴,一聲獅子吼,嚇得我三魂丟了七魄:

“六皇子!請問您睡醒了嗎?!”

我猛地睜開眼睛,反射性地站起來,椅子被我這一動作差點倒到地上去。

周太傅臉色黑得跟鍋底有得一拚,他的胸膛不斷起伏,最後又不得不壓下心裏的怒火。裝出一副和藹可親地樣子,對我溫柔道,“看六皇子睡得這麽香,老夫都不忍心吵醒了。”

我在心裏對他吐槽了無數遍,就是不能說出來。隻能低著頭不敢看前麵,做出一副‘我錯了’的樣子。

可是周太傅根本不信我,他又繼續道,“那麽六皇子,看您這麽累,昨晚你的書肯定是背好了的,對吧?”

背什麽書?我呆呆的望著太傅,無知的跟小白兔一樣。

“六皇子,請開始吧。”

“額···那個···”我支支吾吾,就是沒吐出半個字兒來。

背哪裏我都不知道!不,準確說我連書都沒有看過!在這裏我能指望誰給我點提示嗎?手心冒汗,眼角亂瞟,周圍的人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周太傅的臉色一寸寸的黑下去,我感覺他手上的戒尺已經蓄勢待發了。瞧我終究是沒背出半個字來,周太傅鼻孔朝天冷哼一聲。

坐在我身邊的伴讀自覺走了上去,還不忘哀怨地看我一眼。因為不能打皇子,所以這罰自然是伴讀受了。

對不起,我會一直記住你的大恩大德。

過了一會兒,蘇子杉手掌通紅地坐回來,硬是一句話也沒說。我在心裏默念了無數遍對不起。

周太傅打也打了,心情也好了,狠狠瞪了我一眼,又開始繼續點名背書,我等著下一個倒黴的人。

“四皇子,你來背。”

我一聽,表麵上沒有異常,心裏卻大呼痛快。太傅您還有幾分良心!

秦琰坐在我的斜上方,一直在走神。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從容不迫,臉上無半點波瀾。格外出眾的氣質,瞬間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點,不是看戲般,而是帶著隱隱的敬畏。比起周太傅,我更加討厭他無數倍。若是你問為什麽,我還真要抹把辛酸淚,且聽我以後慢慢道來。

秦琰站起來後就不動了。周太傅等了半天。

“怎麽了,四皇子?”

他淡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切無關緊要:“太傅,我不會。”

居然直接說不會?

周太傅嘴角抽搐,手抖了又抖,“不會?好吧坐下。記得下次要背。”太傅話音未落。

“不行!不能就這麽放過他!這不公平!”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下椅子咣地倒在了地上。

一瞬間書房安靜得落針可聞。所有目光朝我投了過來。包括秦琰,他正饒有興趣的盯著我瞧,看我怎麽收場。

我下一秒就腸子悔青。聽見太傅放過他,一時心裏太氣,居然忍不住喊了出來。現在倒好,怎麽辦?麵對四周眼神戲謔的皇子們,我竟不知所措。

周太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跟調色板一樣:“六皇子,你對老夫有意見?”

我頭搖得好像撥浪鼓,“不,學生絕對沒有!”

周太傅殺氣騰騰朝我走過來,我心砰砰響,好像就要從胸口跳出來了似的。

周太傅的戒尺在手掌有規律地敲擊:“那六皇子剛才說什麽不行?”

“給老子滾出去!”

這是太傅第幾次失態我也不記得了,連他平日最注重的形象都被丟到了九霄雲外。

秦琰支著頭,眉眼彎彎,朝我露齒一笑。

因為周太傅麵朝我,所以根本看不到秦琰的表情。但我是把他的樣子盡收眼底了。

我看著周太傅冷汗涔涔,對秦琰越是恨得牙根癢癢。然後···我站到了書房外。聽著裏麵太傅講課,而我在吹風。

我打了個哈欠。人不輕狂枉少年,其實外麵的景色也蠻好看的。天邊已經泛起魚白色,少許陽光照在我的身上。

就是風吹的有點涼。

我朝旁邊看了看,窗戶邊剛才好像有人來過,地上落了幾片花瓣。又想到剛才皇子們那麽乖巧的樣子,恍然大悟。

謝天謝地,周太傅隻讓我站了半個時辰就讓我回了位置。到了中午,小鳶終於送來了中飯。

我抱著熱騰騰的飯,感激的淚流滿麵。

“阿溯。”有人在叫我。溫柔的語氣宛如春風拂過水麵,不難聽出主人聲音中帶著的淡淡寵溺。

我抬頭,就瞧見秦琰朝我走過來。我扯了扯嘴角,撇開腦袋。

他一下坐到我的旁邊,伸手就把我拽了過來,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吹在我耳邊的熱氣。睫毛輕垂,墨般眸子映出我的麵龐。

“在想什麽?”他笑問。

在罵你,混蛋。秦銘,你要堅守陣地,不能被他給騙了。

他仿佛猜到了我心中所想,伸手往我腰間去,我下意識地往旁邊躲。

我抓住他不安分的手,瞪他一眼:“秦琰。”

撓我癢癢偷襲失敗,他就對著我笑,笑得那叫個無辜。再配上他那精致無暇的臉,一看就是繼承了皇家優良傳統——皮囊好,演技高超。

我懶得多看他,拿起筷子準備吃飯。誰知他突然就把我的筷子搶走,夾了塊肉直接送到了嘴裏。還不忘挑釁般看我一眼。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就一拳頭往他小腹上打去。那力道,他肚子上鐵定要青一塊。

可是我又給忘了,秦琰的武功比我好得多。他伸手就握住了我的拳頭,我打了個空。他笑得眉眼彎彎,跟個狐狸一樣。

“弟弟,你對為兄我真是不留情啊。”嗬,說的好無辜啊!

“嗬嗬。”我朝他冷笑,抽出被他握在手裏的拳頭,忍住再往他臉上打的衝動。

看了看被他吃過的筷子,我滿臉黑線,還好早有準備。我變戲法般又拿出一雙新筷,趕緊扒了兩口飯,怕他又來跟我搶。你別說我幼稚。

秦琰看見我新拿出的筷子,嘴角上揚,挑了挑眉頭。

我咽下滿滿一口的飯菜,問他:“難得啊,你居然沒有背書。看到了麽?周太傅那時的表情。”

秦琰單手撐著腦袋,漫不經心,“恩。”

我“哼”了一聲,吐出兩個字:“活該。”

“阿溯。”秦琰玩起了我的頭發,一圈圈地繞到手指上,然後再讓綢緞般的發絲從指間滑落,不厭其煩,“下午練習騎射,我記得你好像連騎馬都不會吧?”

我往嘴裏送飯的動作硬生生地頓住,連菜掉了都渾然不知。

怎麽忘了這茬?

秦琰笑得越發燦爛,玩我的頭發也越發起勁。

“阿溯,要不要為兄帶你?”他眯著眼睛看我,我被他那好像要溺死人的目光盯得雞皮疙瘩起一身。

“不用。而且求你不要叫我阿溯了好不好?”終於,在他柔情攻勢下我潰不成軍,

他眨了眨眼睛,不解問:“為什麽?你母妃給你取的小名不就叫阿溯麽?”

我咬牙,“我叫秦銘,謝謝。”

秦琰好像沒聽見一般,還是“阿溯阿溯”叫個不停。

我煩得很。因為小時候不懂,見這娃兒粉雕玉琢的甚是可愛,居然被他三兩句給套出了家底。連我小名是叫溯都給他知道了。而這隻是噩夢的開始。

他天天叫我阿溯阿溯,因為‘溯’‘素’同音,倒也沒人想多。可這個人居然是我哥哥!打不得罵不得。不,要打我也打不贏;罵呢,那家夥從來不怕,重要的是——我不敢。

我欲哭無淚,好歹我也是有兩世記憶的人。

“阿溯,你又在想什麽?”秦琰不甘被忽視,扯了一下我的頭發。

我吃痛,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秦琰眨眨眼睛,抬頭看我。

我指了指正邁著大步走來的周太傅,再指了指他的座位。示意:周太傅來了,滾回你自己座位。

他懨懨地坐了回去。我滿意了。

周太傅又開始滔滔不絕,我就聽了前麵一小段,無奈越到後麵越困。周太傅的話最終還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我的伴讀蘇子杉瞄了我一眼,歎氣,繼續聽課。這種課也能聽得這麽認真,我賭這孩子將來肯定是國家棟梁。

周太傅死死的瞪著我,最後打算眼不見為淨了。我也高興,現在我在他眼裏就是爛泥扶不上牆,而這樣正中我下懷。

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麽快。周太傅終於可以看不見我了。可現在讓我頭疼的是步步生風闊步而來的侍衛長,他教皇子們武功和一些除了知識外皇子們必備的東西。

比如————騎馬,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