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馬廷勷出逃

無數的探子將太子寺的前哨戰結果發往四麵八方,有震驚,有愕然,有駭然,有不解。

太子寺一處大院內,粗壯的火把斜斜的插在四周的牆上,不時發出霹靂巴拉的聲音。耀眼的火光,卻始終驅不走眾人心中的淒涼。

馬安良軟綿綿地攤在靠椅上,兩眼垂搭著,幾乎就是一位暮氣沉沉的老人在回憶昔日的風華歲月。

精銳西軍的將領仍舊如在河州一般圍坐成一圈,但是少了幾個人,還有不少身上帶著傷。馬廷勷滿臉恐懼地仰著頭,失神地看向什麽都沒有的天花板。

一張戰報就這麽孤零零地扔在大廳中央,沒有人想去撿起來。很快一陣風吹過,轉眼間,這張沾染了幾點血跡的紙片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死一般的沉寂。

陳家莊大本營,陳安和鄧寶珊也是沉默以對,同樣是一張薄薄的戰報,拿著手上也是無比沉重。

無名高地一戰,精銳西軍先是出動上千訓練有素的騎兵,然後又添加了至少三個營的新招募騎兵進行連番衝擊,李虎臣的手下和虎子派出支援的前前後後至少上去了上千人。

最終,北方軍守住了陣地,但是付出了八百四十多人的巨大傷亡,直接陣亡將近三百人,李虎臣重傷,耗子卻神奇般的沒有挨上一顆子彈,隻是被滾燙的炮管燙傷了手掌而已。

虎子指揮的河州集群,因為傷亡實在太大,基本上有二個營失去了戰鬥力,尤其是彈藥幾乎被傾瀉一空,被迫專事防守,無力進攻。

柳石指揮的蘭州集群,二個炮兵營的炮彈也幾乎打光了,也暫時停止了進攻計劃,等待新一輪的補給到來。

精銳西軍慘敗而歸,在高地前方長長的緩坡上倒下了超過三千名的騎兵,數不清的馬匹屍體混雜在其中,已經無法進行戰場清理。隻有不足三百人的騎兵,因為散在最後,聽到了撤兵的命令,才僥幸得以逃脫。

經此一役,精銳西軍中原來鎮南軍留下來的那些精悍騎兵,從此全部喪命歸西。精銳西軍中真正能戰的最核心力量為之一空。

明眼人都知道,從此以後,馬家的精銳西軍已經不堪一戰了。

雖然蝟集在太子寺一帶還有精銳西軍七個營和二個半新兵營,但是失去了鎮南軍精華的西軍,是否還有餘力再經曆一場血戰,已經很難保證。何況其中的三個營早在秦州就被柳石揍得失去了脾氣。至於其餘的二個半新兵營,很多就是僥幸逃得一命的,早已被殘酷無比的前哨戰嚇破了膽,守且不能,如何能攻。

遭受了重大損失的北方軍兩個集群,手頭還有八個營的實力,一北一南卡住了太子寺,足以讓馬安良全身冰涼,手足無措。

前哨戰也充分證明了鐵絲網加重火器組合的威力。

不僅如此,李虎臣直接帶上去的那兩個步兵隊雖然幾乎傷亡殆盡,但是麵對撲麵而來的凶悍騎兵,臨時配發的m1911發揮了巨大的威力,最初衝進防線的鎮南軍騎兵大多都是被手槍擊斃的。

既沒有鐵絲網,也沒有m1911手槍的柳石,緊急采取了其他措施,派人從河州、狄道一帶將所有鋤頭收購一空,抽出兩個步兵營的兵力,連夜開挖了三條防騎兵衝擊的壕溝,牢牢地卡住了北麵的要害之處。

虎子則先是收縮防線,以無名高地為依托,不僅重新布設了鐵絲網,而且有樣學樣在鐵絲網後麵挖了兩道壕溝,前麵的一道防止騎兵跳躍鐵絲網。後麵的一道則用來給防守的步兵委身射擊,這樣一來,即使騎兵從壕溝上躍過也不容易用馬刀砍到步兵。

好容易打起精神,帶著幾個手下,悄然來到防線查看敵情的馬安良,一見南北如此嚴防死守的架勢,兩眼頓時一黑,直接就暈倒在了前線。

跟著查看敵情的其他將領也是滿臉陰霾,原來敵人沒有防備已經是如此難以對付,現在這種架勢看來騎兵連衝都衝不過去了,還怎麽打?

鄧寶珊帶著三個新兵營長途跋涉趕到西固,一邊就地組織新兵訓練,一邊接替了西固原來步兵營的防守任務。西固營則全軍出動,運送大批的軍火湧向太子寺以南的虎子軍營,順帶回程還要接回來五六百人的傷兵。

虎子的手上已經抽不出機動兵力,隻好由柳石的主攻集群臨時抽調一個步兵營轉隸虎子的河州集群,然後南下接應北上的輜重部隊。

林玉山也被派到了蘭州,協助彭英甲穩控甘肅局勢。

陳安的手下幾員大將,幾乎都被派出去了。王洪巽是水師,在蘭州用不上勁,隻好協助盧思,盡可能掌控碧口至重慶航道。

八月下旬,大本營緊急調撥的軍火順利送抵虎子的河州集群和柳石的主攻集群。

馬上,沉寂已久的二個炮營,開始了斷斷續續的炮轟,逐一點名精銳西軍在太子寺一帶的防禦陣地。

虎子用柳石臨時抽調的步兵營為主攻,在二門山炮的掩護下,也采取淩晨突襲的辦法,一舉攻克太子寺南側的製高點。在攻克的第一時間,一個整營的兵力,攜帶了兩個步兵營的輕重機槍,馬上就被運動上去了。

中午時分,精銳西軍才組織了一次反擊,但是丟下幾十具屍體後,就倉皇地撤退了。

虎子親自坐鎮製高點,一直戒備到夕陽西落,精銳西軍始終沒有組織起新的反撲。次日,經過一晝夜的緊急作業,一個相對完備的防禦體係已經形成,甚至運上來二門75毫米山炮,陣地已經具備正麵阻擋精銳西軍突擊的實力。

不僅是精銳西軍難以進攻坡度較大的製高點,更是因為他們已經失去了決死突擊奪回陣地的勇氣。

當第一發從製高點上發射的山炮炮彈,準確砸中太子寺防禦中心時,所有人都知道,馬安良已經輸了,而且是徹底失敗了。

柳石開始發力了,二個炮兵營忽然采取集中炮擊的方式,連續不斷地射擊了一刻鍾。

待得炮火硝煙殆盡,一個步兵營一線展開,緩緩地向已經完全支離破碎的太子寺北部防線進攻。另一個步兵營緊跟在後麵,每推進兩百米,就開始鋪設鐵絲網,防止精銳西軍突然反撲。三個步兵營的75毫米野炮,全部前移,實行定點直瞄射擊。

精銳西軍組織了一次騎兵反突擊。

展開火力搜索前進的步兵營,一見大群騎兵出擊,馬上後撤,通過預留通道,鑽入三四層鐵絲網遮擋的第二個步兵營陣地,兩個營全力開火掃射。

稍微冷卻的105毫米野炮,迅疾開始再一次怒吼,將前沿陣地犁了一遍又一遍。很快,前移的步兵營75毫米野炮也就地安置炮位,直接將衝擊而來的騎兵作目標,瘋狂地將騎兵連人帶馬炸成碎片。

虎子控製的製高點上,二門山炮也瞬間開炮,連續打斷向北部戰線運動的精銳西軍部隊路線,嚴重擾亂了反擊兵力的集中。

半個小時,精銳西軍的反擊停止了,太子寺北部防線失守。

夜色下來了,大家都停了下來,鞏固戰線,收攏傷兵,準備隔天再戰。

半夜時分,太子寺內部忽然槍聲四起,人馬嘶鳴,火光衝天。

虎子控製的製高點首先發現太子寺西側有大量騎兵散逸外逃,山炮馬上開始了阻擊射擊。很快,接到緊急情況的柳石,也立即下令炮營對著西側通道進行火力覆蓋。

持續不斷的炮火將西側通道幾乎炸了個底朝天,到處都是被炸死的逃逸騎兵,但是仍然有不少騎兵成功地衝了出去。

天亮以後,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太子寺已經徹底被毀了,不是被炮火轟碎掉的,而是昨晚他們自己發生內訌燒毀的。

很快,精銳西軍派人過來接洽投降事宜,馬安良在昨晚的兵變內訌中重傷,早上才清醒過來,直接就下令向北方軍投降了。

但是疲憊不堪的精銳西軍出來繳械的,僅有五個營不到,這還包括一個多營的新兵。

柳石很奇怪,問出來代表馬安良組織投降的精銳西軍軍官,“還有四個營呢?”

西軍軍官沉默了一下,有些苦澀地說,“沒有了,前幾天就戰死了七百多兄弟了。昨晚,馬廷勷忽然帶兵叛亂,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六百多兄弟。他要帶著三個營跑到西寧府去,提督大人不同意,就叛亂了,還打傷了馬提督。”

柳石一個激靈,馬廷勷竟然會選這個時候內訌自己的老爸,真是空前絕後的大才呀,“馬廷勷和跟著他叛亂的三個營呢?”

西軍軍官用嘴巴諾了一下西邊,“不知道,也許死了,也許逃走了。”

柳石馬上派人緊急清理西側通道。

哪裏清理得出來呀,都是幾十厘米高的厚厚一層碎肉末了,炮火昨晚對著這裏射擊,根本沒有停歇過呀。

幾天後,消息傳來,千年禍害馬廷勷活著到了西寧循化,跟著他艱辛逃到西寧的手下,不足三百人。

那就意味著死在隻有千百米西側通道上的叛軍,至少有上千人。

河州既然已經失去統一的武裝集團,接下來就是林玉山的事情了。

林玉山接手了四個步兵營的龐大兵力,組成新的河州集群,全麵清剿河州所有的勢力團體,反正就一句話,用腥風血雨來徹底掌控河州,為下一步的大遷移做好準備。

順昌逆亡,命令是陳安下的,黑鍋就讓林玉山背了。

除了他,其他人也真不適合。林月兒已經有喜了,未來的北方集團掌控者總不可能清理掉自己唯一的親舅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