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彼得格勒

聖彼得堡斯莫爾尼宮旁邊的一個小工廠宿舍,黃煒等赴俄民工正惶恐不安的聚集在一起,圍著火爐悄聲說著。

現在世道太亂了,每天街上都有人演講,或者抗議示威,更有人被警察甚至軍隊抓走。今天早上開始,更是徹底亂了,街上到處都是烏拉烏拉的聲音。

工廠早已停工,但是黃煒等人卻無法離開了,無法保證生命安全呀。眼看就要斷炊了,幾個自稱布爾什維克的人接管了工廠,還找了一個姓王的翻譯,整天給恢複了半饑半飽生活的中國民工宣講什麽蘇維埃。

外麵的大門嘩的一聲被打開了,呼嘯的寒風一下子衝了進來,裏麵衣衫單薄的華工們馬上渾身一個哆嗦。馬上,點頭哈腰的王翻譯首先躥了進來,隨後是那幾個俄國人。所有華工趕緊停止說話,有些驚懼地看著這些布爾什維克。黃煒悄悄將自己的身影縮了一下,盡可能避開王翻譯的視線。

為首的俄國人叫米夫,黃煒倒是記住了,可惜是記住了他的蠻不講理和凶殘。

王翻譯更是典型的哈巴狗,對著同胞是惡意誣陷,肆意辱罵栽贓,對著俄國人則是卑躬屈膝,恨不得去添他們的腳趾頭。這一批華工裏麵有四個略通文字的人,其中三個先後被王翻譯以莫名其妙的理由給陷害了,直接就被米夫當做沙皇走狗給處決了,剩下一個就是黃煒了。

天可憐之,沙皇是什麽東西,這些華工還是三個小頭領被處決後才知道的呀。

所幸黃煒平時看上去就比較木訥,從來不多話,不像其他三個那樣好出風頭,也沒有成為小頭領,被王翻譯盯了幾回就無趣的放棄了,總算是幸免於難。

隻是黃煒就更小心了,誰會想到當年讀了兩三年私塾都會惹出這麽大禍患。

米夫趾高氣揚地站在一個木箱子上,大聲說著什麽,王翻譯站在下麵一句一句地翻譯。但是看著王翻譯說話的結結巴巴,以及滿頭的大汗,黃煒估計連一半都沒有翻譯出來吧。顯然米夫並不在乎有沒有翻譯,因為他隻要求華工跟著他會叫烏拉就成。

又是幾個俄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大胡子很是顯目,眼神犀利,掃了一眼站成一團的華工,黃煒甚至感覺一陣恐怖。

大胡子很快就走了,估計是來送東西的。

米夫等大胡子走後,打開了後來的俄國人帶來的長木箱子。黃煒眼神一陣恍惚,竟然是步槍,難道又要處決誰嗎?

米夫抓起步槍,又從兜裏抓出幾顆子彈上了膛。華工們馬上一陣**,都往後退去。另外幾個俄國人也裝備了步槍,趕緊走到華工後麵,一陣拳打腳踢。

王翻譯馬上再重複說了幾句,這回黃煒聽清楚了,是命令華工們等下跟著米夫向前衝,隻要米夫帶頭衝向哪裏,華工就必須衝向哪裏,誰不去的,就當做沙皇走狗處決。

剛說完,隻聽遠處傳來幾聲嘭嘭嘭的巨響。

米夫大喜過望,拎著步槍就高喊一聲,烏拉,然後率先向門外衝去。華工們有些懵了,但是很快幾槍托砸了下來,於是所有人都烏拉烏拉的跟著米夫向前衝去了。

才一下子,無數的烏拉聲響徹了整個聖彼得堡,街上到處都是狂熱的人群,有士兵,有工人,有教師,有學生,還有黃煒等一群華工。

黃煒跟在人群之中,也是聲嘶力竭地喊著烏拉,隻是很奇怪,沒有聽到真正的爆炸聲。

就這麽傻乎乎地跑了大半個晚上,米夫帶著他們不知道溜達了多少街道,隨後又將他們帶回了工廠。隻是半途中,不是苦力出身的王翻譯明顯體力不支,踉蹌摔倒,黃煒猶豫了一下,忽然鬼使神差地跑過去將他扶了起來。

王翻譯有些驚奇地看著扶起他的黃煒,隨後就幹脆讓黃煒扯著他跑了。回到廠裏,仍然累得夠嗆的王翻譯,上氣不接下氣的對黃煒說,“兄弟,我看好你,跟著我有麵包吃。”

第二天,黃煒等人又被米夫帶著去了什麽斯卡廣場。王翻譯特地將黃煒叫到了他的身邊。廣場上是一個小禿頭在大聲發表著演講。

王翻譯低聲給華工翻譯著,這回米夫遞給了王翻譯幾張印著很多文字的紙張,所以翻譯得流暢多了。

站得最近的黃煒也總算聽了了大概。

俄國人又政變了。黃煒記得清清楚楚,前幾個月剛政變了一回,推翻了那個倒黴的沙皇,這也是米夫說的。現在又政變了,應該是米夫所在的什麽布爾什維克控製了政權,昨天的響聲據說是一艘鐵甲艦上發射的炮火,作為總攻的號角。隻是黃煒跟著米夫跑了很多街道,真的沒有發現被炮擊的地方。

按照王翻譯的說法,黃煒等人現在是革命戰士了,已經光榮成為蘇俄布爾什維克領導下的中國團一員了。

黃煒沒有做聲,心中卻大概明白了,原本隻是打工,現在卻變成炮灰了。

俄國十月革命爆發了。

不同於黃煒的經曆,同樣還有一批在基輔的華工,也被迫加入了另外的陣營,也就是日後的白衛軍。

當天在廣場,黃煒還看到了昨天送來武器的那個大胡子。

黃煒不為所知的是,小禿頭對大胡子的組織能力大為欣賞,演講結束後,還專門找大胡子進行了談話。

小禿頭對大胡子說,“同誌,我很看好你,跟著我有牛奶喝。”

大胡子馬上感激涕零,深表忠心,順帶著將中國團的事情提了一下。

小禿頭非常感興趣,點頭讚賞到,“這個主意很好,我們就是要團結所有力量,為我們的蘇俄服務,日後還可以送回去為我們爭取更大的利益。”

大胡子有些遲疑的問,“導師,你在和平法令中不是說要廢止一切帝國主義的掠奪嗎?”

小禿頭輕笑了一下,“我又沒說,不繼承沙俄帝國留下的所有遺產,蘇俄隻能擴大,不能縮小,更不能簽訂任何割地賠款的條約。”

大胡子恍然大悟,連說,“勞動人民可以強烈呼籲我們的蘇維埃政權保持統一和強大嗎,至於沙俄帝國曾經欠下的外債,自然不是新生政權應該負責的。”

顯然更加賞識了,小禿頭拍拍大胡子的肩膀,“同誌,你以後要多挑點重擔。”

革命後的聖彼得堡,應該叫彼得格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