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絕宴
如同這大半年以來的多數時光,他靜靜的坐在他新任學生的肩頭。
微暖的溫度從相互觸及的地方,穿透衣服、緩緩滲入。
清淺的呼吸拂過耳畔。不用回頭,他就能猜測到現在從那家夥麵龐上浮起的,該是一副什麽樣的神情。
——微不可查的鬱卒和糾結。對局麵有所把握的從容。難以言喻的疑惑。淡淡的擔憂。為對方不顧及自己身體的拚命打法而燃起的憤怒。
真是……
蠢得可笑。
有那麽一刻,這句話就徘徊在他的嘴邊,差一點脫口而出:
如果是想要製止獄寺隼人的話,直接用冷硬的語氣強令他放棄比賽不就好了嗎。
那個一直以“十代目”的每一句話作為準則的少年,一定會遵從命令的。
更何況……
更何況——
心底濺起洶湧的波瀾。身為殺手的本能讓他把一切思緒狠狠壓下,如寒潭般深邃的漆黑雙眼,平靜的沒有一絲波動。
——既拒絕別人的窺視,也將自己與這個世界隔離。
殺手的本能。
教學樓裏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眼前放大的屏幕一陣搖晃,終於籠罩在層層彌漫開來的煙霧中,無法看清那其中隱隱綽綽的人影。
——少年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緊繃,已經抿的發白的唇猶豫著微微開啟,卻終究還是吞回了想要說出口的話。
真是個笨蛋啊,蠢綱。
這樣想著,他下意識的拉低了帽簷。
盡管不會有人窺見,他還是不願意顯露出哪怕一點點——從深淵般的眼底沉下的暗色。
笨蛋。
……為什麽,要這麽尊重獄寺隼人的意願,哪怕自己在一邊都快要擔心死了、也都要等待那家夥自己做出抉擇呢?
他本應該感到高興的。為自己學生的出色,以及身為家族首領對成員們願意交托後背的信任。
他也應該去責備的。為自己學生在家族成員麵臨生命危險的時候所欠缺的、以強硬手段打破僵局的魄力。
——可是,從心底泛起一點點鈍重的疼痛。
為什麽……要將信任交托給那些人呢?
為什麽,要允許他們的靠近呢?
為什麽——
夜幕下的深海,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手所攪動,狠狠的翻滾了起來。
他冷哼一聲,伸手握住了少年垂落在他麵前的棕色發絲,毫不留情的向下一拽——
“啊!好痛……幹什麽啊Reborn?……咦……?”
不出所料,少年皺著眉頭,將注意力轉移了過來。
但是,卻吐出了預想以外的言辭:
“Reborn?你怎麽了?”
隱藏在鏡片後的金棕色瞳眸在眼前放大,就連略微黯淡的左眼裏,都清晰的映滿了他一個人的身影。
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各自的麵頰。
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他微微一揚唇角,嚴苛語氣裏帶著慣有的涼薄:
“哼,蠢綱。身為首領,在這種時候沒有決魄力怎麽行呢?趕快做下決斷、挽救回你那不知進退的嵐守的性命吧。”
其實,真正想說的,並不是這句話。
——算了,也沒什麽。
麵無表情的和預定Vongola十代目對視了兩秒,少年一邊因為超直感帶來的違和感而一頭霧水的打量了他兩眼,一邊還是轉過頭去、緊張的凝視著戰況。
獄寺那個家夥,年齡和閱曆都不夠;戰鬥手法也還欠缺,看看那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炸藥吧……又沒有在黑暗世界裏艱難走過的成熟氣質,更別提那種隻願意向著對方敞開胸懷的忠犬性格……
在心裏不鹹不淡的點評著,他從容的下了斷語——
這種威脅,還不足為懼。
完全沒有在意到自己對獄寺隼人的評價角度,已經從單純的家庭成員武力值,轉移到了另外一個詭異的方向。世界第一殺手大人倨傲的坐在黑手黨下一任預定教父的肩膀上,居高臨下的、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四周。
雖然早在發現就連自己的注意都會在不知不覺間被這個少年所吸引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會麵臨什麽樣的局麵,但是在真切麵對的時候,還是感受到了久違了的不爽與怒火。
類似於“這是我的學生你們這些膽大包天的家夥都給本大人滾遠點”這種話,他是不會說的。但是接近於“下一次把你們這些混蛋都送到三途川裏去遊泳”這樣的想法,倒是不止一次的在心裏出現過。
哼……
不過如此而已。
犀利毒辣的眼神再一次的從屏幕上掠過。在看見那兩個就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樣緊緊攥著指環不願鬆手的狼狽家夥的時候,他在心底不屑的一哼。
雖然不知道Xanxus是怎麽想的……不過放任自己的部下把戰局折騰成這個樣,不是有什麽陰謀,就是真的不想要Vongola十代目的位置了。
派出去探查的各方人員也快要回來了。
——再耐心等一等吧。身為“被選中七人”之中最強的殺手,總是有著引以為傲的忍耐力與自製力。
隻要不是在某個人的麵前。
這樣想著,冷峻的目光停滯在了站在地麵上的瘋狂科學家身上。
永遠不變的白大褂。微微反光的鏡片。為了驗證一個猜測、敢於踩在死神袍角上的肆意。縝密莫測的心思……
想起了曾經被隱瞞了解除彩虹之子詛咒的相關過節,鬼畜嬰兒漫不經心的輕柔撫摸著自己的變色龍寵物。
那個時候,他剛剛因為察覺到了自己無法說出口的心緒,而處在了難得的混亂中。
一邊體味著因為漫長時間以來在泥濘中掙紮、而顯得過於美好、難以擺脫的純粹暖意,一邊對自己逐漸破敗的身體,感到了些微的悲涼。
身處於正在爭奪Vongola下一任繼承人的戰場邊,他卻不合時宜的回味著自己在那個時刻的心情,滿是不爽。
——那個時候的他自己,大概是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弱智星球砸中了腦袋吧?
什麽“沒有資格陪在那家夥身邊”、“永遠都無法擁抱他”,什麽“與其讓這個少年看著自己死去、不如讓他永遠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呀?!
冷酷無情的世界第一殺手大人在心底對著曾經的自己毫不留情的一通掃射、打包扔進了垃圾桶,並且決定永不回顧那可笑可歎的過去。
且不說他怎麽會產生這種與自己本身霸道性格完全不符的、幾乎算得上想要默默奉獻、成全他人的愚蠢念頭,就是這個少年本身……也根本就沒有感受到任·何·人所奉上的情誼!
明明在其他事情上都敏銳通透的要命,怎麽就私人感情上這一點——就這麽要人命呢?!
把玩著手上由列恩化形的手槍,他終於一抬手,抵在了少年的額頭上:
“蠢綱!給我幹脆一點!‘放棄一場比賽也沒什麽’這句話不是你說的嗎?!”
——少年偏過頭來,在蒼白臉色下映襯的更加明銳的金棕色眼睛裏,像是燃起了絕豔的火焰,豔麗的令人不敢直視。
澄澈,又堅韌。
在從靈魂裏透出的魄力下,是任何人在領略過後、都會形容為極致亮色的刻骨驕傲。
誰……都無法抹消的驕傲。
“我不是在乎比賽結果!”
平日裏溫潤親和的聲線,裹上一層決絕的外衣。
“我是希望那個宣誓要成為我左右手的家夥——那個正要用生命來奪得指環的家夥明白!權利與生命,哪一個更重要!”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明白剩下那並未出口的話語。
獄寺隼人……你是想要奉上被你鮮血浸染的指環、然後早早的離開誓言要用性命守護的十代目呢,還是想要在今後的悠遠時光中,走過銘刻著不變情誼的歲月呢?
少年安安靜靜的站著,等待著那個正滿身傷痕跌跪在地的左右手,做出他最終的回答。
“時間到!安置在教學樓內的爆炸裝置已經——”
“砰!!”
“砰——!!”
緊促激烈的爆炸,與寂靜到令人窒息的等待。
終於,在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中,傳來了切爾貝羅沒有起伏的冰冷聲音:
“指環爭奪戰第二場——嵐之指環爭奪戰,由貝爾菲戈爾取得勝利。”
無責任小劇場:
“哎?綱君,晚上出門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回來的時候,身上沾了這麽多血啊?”
因為就地對獄寺隼人進行緊急處理的時候一直被淒淒慘慘的握著手沒有掙脫,結果全身染上不少血漬的少年勉勉強強露出一個還算比較安心的笑容:
“……”
——突然之間找不到理由,到底是想要鬧哪樣啊原·聯邦元帥君!!
口胡!這一切都是幸好傷口不深但是出血量頗大的獄寺·死腦筋·隼人的錯啊有木有!
就在少年視線閃躲、就要在奈奈媽媽含著擔憂淚光的注視下丟盔卸甲的時候,那突然接近的、在耳畔曖昧響起的甜膩嗓音,更是讓他渾身一僵。
“沒事的,奈奈媽媽~是我太不小心、弄傷了親愛的綱吉君,下次的話,大概會記得溫柔一些吧~?”
“——!”
滿頭黑線、一肘子狠狠砸在對方腹部的少年,低低的警告著。
“白蘭!停止你的胡思亂想!你最近到底在看什麽狗血八點檔啊你個混蛋……”
“咦?是這樣嗎?那綱君和……”
“沒有這回事啦奈奈媽媽!”
急忙打消自己母親差不多快要信以為真的聯想,少年動作迅捷的一側身,避開了從視線死角毫不留情砸下的鐵錘。
“的確不是這樣的,奈奈。我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呦,畢竟我是綱吉的家庭教師嘛。”
稚嫩的童音,吐出了讓少年覺得神情氣爽的言辭。
然後,少年微微俯□來,帶著些幸災樂禍注視著被一錘子砸在牆上又軟綿綿倒下的白蘭·蕩漾·傑索,不知道為什麽,心底突然察覺到一絲難言的違和感:
身為家庭教師……與幹擾學生的私交行為之間,有沒有什麽必然聯係呢?
裏魔王終於做好覺悟了……咩哈哈你們這些敢於覬覦27君的家夥們,等著被魔王·真·終極BOSS一個個送下三途川吧!
PS:這個不是給魔王殿下的福利呦~畢竟要等成年才有意思~【捂臉D你個沒節操的】
PPS:親們對除夕和新年特典真的沒甚別的想法了嗎?照這麽看來,D真的要寫得了兩票的自攻自受了哦!【嚶嚶嚶糾結和蕩漾都無法形容D此時的內心】
PPPS:差一點忘說了Orz,這裏原著本來不是嵐之半指環的,D把這一段往前調了,因為——接下來有驚喜呦~【噗】【請不要相信這家夥說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