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絕宴

終於踏上了並盛的土地——有那麽一瞬間,少年隻覺得心情飛揚、神清氣爽,就連微寒的風,都帶上那麽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令人愉悅的氣息。

尤其是,當他在十字路口告別了自從在黑手黨樂園離開、一路上就更執著於時時刻刻陪伴在他身邊的山本武和獄寺隼人,總算可以安安靜靜的與奈奈媽媽踏上回家的道路的時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少年幾乎是自欺欺人的無視掉了一直囂張大笑著在身邊跑來跑去、已經忘掉了前些天還在為吃不到零食而哭哭啼啼的小牛,和備受媽媽關注、一直小心照料著的一平,以及乖巧可愛的風太。

總之,能夠稍微回歸那所謂“平凡”的普通人生活,不管怎麽看,都實在是太美好了……

‘……你在那裏自說自話些什麽?’

意識空間裏,菲薄的唇一揚、露出帶著濃厚諷刺意味笑容的黑發男子,毫不客氣的給自己的半身澆了一盆冷水。

‘我還以為,逃避現實、試圖尋找到並不存在的理想鄉,不過是弱者的專利呢。’

‘喂喂,白夜,我不是……’

微弱的抗議聲,在那樣犀利的指摘裏,就像是被鋒銳的針尖戳破的氣球,迅速的癟了下去。

‘哼……當初做出這樣決定的,不正是‘我自己’嗎?不是已經定下了之後的規劃,為什麽在臨近麵對的時候,反而心軟了呢?’

‘……’

‘你在擔心骸君之後的反應?你在……害怕?’

擁有“絕對理智”的夏久白夜將修長的右手覆上了額頭,沒有被繃帶纏繞的狹長左眸裏,沉入了既無奈又心疼的笑意。

‘喂,我說。偶爾,也要對其他人有些信心?——如果那一份對黑手黨的憎惡與厭恨,足以覆蓋住骸君對一同在六道輪回中磕磕絆絆走來的我們的情感,那麽……’

那麽——

也許,他需要慎重考慮一下,在這個第一次帶給他美妙體驗的世界裏,所要支付出的真心實意了。

‘不過,白夜——有那麽一點,你的確是說對了。’

注視著倒在家門口、身上殘破校服布滿血漬的風紀委員與滿臉驚慌的少女,棕發少年趕在奈奈媽媽之前,搶上一步扶起了身材高大的男生,一邊在心裏默默的回應著:

‘——隻有逃避現實,才是最蠢笨、最沒有效率的做法。’

與此同時,梳著奇怪飛機頭發型的草壁哲矢掙紮著睜開眼睛:

“澤田……澤田大人!咳、咳咳……我被使用悠悠球的……強大的敵人攻擊了……!”

在少年溫和又擔憂的神色中,他拚命的訴說著可能會派上用場的信息。

“……委員長昨天去了黑曜中學,一直沒有回來……!澤田——咳咳……!”

啊啊,那個以暗藏毒針的悠悠球為武器的,就是骸君曾經提到過的、從同一個實驗室裏出來的柿本千種吧?

從那雙金棕色瞳眸裏浮現出的、始終沒有動搖過的沉靜,感染了正因為焦慮與傷痛而咳嗽不已的草壁哲矢,讓他逐漸的平靜下來。少年一邊安撫著急切不已的風紀委員,一邊轉過頭去:

“我聽說這幾天在並盛好像發生了好幾起惡性鬥毆事件,女孩子最好小心一點呐,為什麽在這種時候出門——是有什麽事情一定要當麵對我講述不可嗎?三浦同學。”

“哈伊?小春本來是聽說京子醬的哥哥在相撲比賽中受傷、想要去探病又不敢一個人過去,才、才……”

少年略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隨後伸出手去,輕輕地在羞澀低下頭去的女生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們前些天出門做短期的旅行去了,沒有提前通知到你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呢……不過,你口中的京子,指的是並盛中學拳擊社主將笹川了平的妹妹嗎?”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少年動作細微的皺了一下眉,低下頭與自家鬼畜家庭教師默默對望了一眼,然後抬起眼睛,對正在一臉擔憂的注視著這裏的奈奈媽媽,露出了帶著歉意和請求神情的勉強笑容。

“媽媽,那個……我想……”

“啊,是不是需要我去醫院裏幫幫忙?真是的,這種小事,綱君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嘛……嗯,藍波、一平和風太也和我一起去吧?碧洋琪呢?”

身材妖嬈的女性殺手將視線轉向了自己二頭身的情人——

倒是少年靦腆的抓了抓自己蓬鬆的棕發,雙手合十:

“那個,碧洋琪,拜托了……!”

奈奈媽媽與這幾個孩子們的、被無辜牽扯進來的笹川了平與風紀委員們的,他們的安全……

“哼,收起你那副蠢得要死的表情,綱吉——醫院裏的話,夏馬爾也在那裏,恐怕碧洋琪去了之後,氣氛會更加熱鬧吧?”

話音未落,習慣性拉下帽簷的家庭教師突然抿起嘴唇,飛起一腳,踹向了自家學生的左肩——

“什……?!”

本來條件反射般想要躲避開的動作,在撇到視線一角隱隱閃現的銀亮光澤時,頓在了原地。

在慣性下向一側倒去的身體,毫無例外的撞上了剛剛從旁邊擦肩而過的小孩子。

——一個手裏拿著像是玩具般小巧精致的三叉戟的,小孩子。

“嗚哇哇……!!好痛啊!嗚嗚……媽媽,大哥哥欺負我……!!”

似乎因意外犯下的錯誤而錯愕睜大的金棕色瞳眸,透過鏡片,安靜的凝視著那一雙委委屈屈泛起水色的眼睛。

已經開始了嗎……?

這樣不動聲色的布局。

——似乎有所進步呢,我許久未見的骸君。

無責任小劇場:

“……骸大人?……骸?骸大人……!?”

嗯——

他睜開眼睛,微微皺起眉頭,用力按了按自己抽痛不已的太陽穴。

被犬和千種擔憂不已的呼喚聲驚起,他竭力的回想著之前映入視網膜的、那一抹澄澈又柔和的……

啊啊,是那個家夥嗎……?

——深藍發絲掩映下的、烙印下不詳“六”字的血紅右眼,正散發出驚人的惡念。

嗬……

是夏季裏才在西西裏島的小巷裏見過麵、不知什麽原因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怯懦少年啊?

那家夥——竟然是未來的黑手黨教父嗎!

嗬嗬……哈哈哈哈——!

他不由自主的瘋狂大笑了起來,顫抖不已的手指捂住給自己帶來無邊痛苦的眼睛,透過那樣狹小的間隙,他貪婪的注視著頭頂汙濁的天空。

哼……

請再耐心等待一會兒,我親愛的夏久君。

被那樣肆意的笑聲所驚起,嫩黃色的小鳥一邊尖聲重複著“骸、骸”,一邊在破舊的校舍裏盤旋。

他好心情的示意那隻大膽的巴茲鳥停留在他的肩上。

啊啊,隻要我控製了黑暗世界裏最榮耀、也是最肮髒的Vongola,我就將……

就將——

以最驕傲的姿態,站在你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