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虎口移食
三年後，壽山。
三月的暖陽照得整個人都鬆鬆散散的，林間的朝露濕了肩頭，月型玉炔在碎月刀柄上一撞，清脆的樂聲合著那歡快的鳥鳴，打破了草叢間的寂寥。一聲長嘯自空中傳來，蒼穹間掠過的羽翼，在斑駁的地麵上，投下碩大的身影。
看著前方高高的崗哨塔，我停下了腳步，仰頭欣賞著那做工不錯的寨門。
“什麽人！站在門外有何企圖？！”那哨崗上的人向下一望，大聲吼道，聲音傳出老遠。
我微微一笑，朗聲道：“我聽說……寨裏招人。”
聞言，上頭突然沉默了片刻，爬下來兩個人，粗布衣裳，一臉黝黑，腰配無鞘的大刀，身形很是壯碩。
他們走近我，瞪著眼睛一瞧，胖些的那個忽然退後一步，大吼：“我們招的是寨主夫人，你一個大男人來湊什麽熱鬧，快走快走。”
“壯士此言差矣。”我勾了勾嘴角，戲謔道，“你們隻說要招寨主夫人，又沒規定隻能是女人，我為何不能來？”
那瘦些的眉頭皺了皺，轉頭對著那胖子道：“這人說的有道理啊。”
“有個屁道理啊！”那胖子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到了那瘦子頭上，“我們寨主不喜歡男人！”
話音剛落，忽然“吱呀”一聲巨響，那寨門緩緩向上打開，看得兩個人都是一愣。
“多謝二位放行。”我一抱拳，不待人阻止，立刻竄了進去，身後還能聽到那二人的吵架聲。
“你沒把繩子綁好！”
“我明明綁得很結實！”
一聲清嘯，空中掠過那黑色的影子，我笑著對著上方豎了一大拇指。
山匪之輩思想簡單，山寨內部並無冗贅的裝飾和建築，我左彎右拐，很快找到了那寨主的露天活動場所。
獸皮躺椅，蔬果盆籃，選的還是巨石之上的位置，實在……
“寨主，這裏站著個人。”一個年紀較輕的小夥子站在巨石上頭，低下頭看到我，回頭就衝著後麵大喊。
“嚷什麽嚷，沒看到老子在睡覺！”一個粗壯的聲音回道，“寨裏人多了去了，大驚小怪。”
“不是……”那小夥子辯解道，“是……是一個奇怪的人……”
“什麽奇怪的人？”
我笑了一笑，足尖輕點，躍到巨石之上，除了玉炔的淺唱，任何聲音也無。那小夥子退了兩步，瞪著我頭也不回地輕喊：“美人……”
那躺在獸皮椅上的大漢聞言，瞬間站了起來，在看到我之後，走近一看，有些不可置信地繞著我轉了一圈，用很奇怪的語氣問道：“你……你是何人？”
“喔？門外那兩個壯士沒有通報嗎？”我打趣地望著眼前這個漢子，雖然聲音粗獷了一些，但臉卻長得不太像個土匪，沒有想象中那種滿腮虯髯的麵貌，“也許是我的腳程太快了。”
“看你打扮，應當是江湖人士，本大爺雖然不好男色，不過你這樣的嘛……”那大漢上下打量著我，忽然盯著我刀上的月型琉璃佩許久，接著退了好幾步，跌坐到椅子上，手微微一抖地指著我，“你你你……你是秦非月？！”
我已經被誤會習慣，都懶得解釋了。
“今日來此，就是想讓你將這龍雲寨換個地方。”我單刀直入，廢話也不說了。
那人眼睛一瞪，一拍扶手，又站了起來，怒道：“別以為你是江東第一高手，老子就怕了你！你就是踏過老子的屍體，老子也絕不換地方！”
“你這風水這麽差，換了可以改運。”我循循善誘，盡量非武力解決問題。
“老子運道好得很，不需要改！”那大漢一揮手，豁出去道，“要麽殺一場！”
這龍雲寨的寨主石硬果然跟石頭一般冥頑，對付這種人，就隻能……
“不如我們來比一場如何？”我淡淡笑了一笑，“若你贏了，我就當你的孌童。”
“當真！”石硬倏的轉過臉來，兩眼放光，後又突然意識到什麽，假咳了一聲道，“哼，你這個歲數當孌童，不會太老嗎？”
“……”顧少緣，你要鎮定。
我咳了一聲，繼續道：“若你輸了，你們就得換地，如何？”
石硬皺著眉頭想了一想道：“我打不過你，我們不比武，比試的題目由我來出。”
“可以。”我十分爽快地答應。
石硬盯著我看了許久，眼珠子一轉，哈哈一笑道：“我們比三場，三局兩勝製。這第一局，咱比力氣。”
“喔？”我挑了挑眉，“掰手腕嗎？”
“掰手腕算什麽比法，太簡單，沒有挑戰價值，跟我下來！”石硬跳下那巨石，拍了拍那石頭，得意一笑，道，“咱比這個。”
他大吼一聲，雙手抱著那巨石，一使勁將這個一人高的巨石整個舉了起來。我看得驟然一呆，這都可以？！久聞石硬石寨主力大無窮，今日親眼一見，實在是讓我佩服。
“哈哈哈。”石硬大笑著放下巨石，挑釁地望著我，“哼，你要是能舉起這石頭，這局就算你贏！”
“唔……”我一甩袖，很幹脆地開口，“我舉不起來。”
“嗯？”石硬詫異地望著我，試探地問道，“那這一局，你是要認輸了？”
我微微一笑，在他的期待下，吐出了一個字：“不。”
“你說你舉不起來，又不認輸。”石硬忍不住又圍著我轉了一圈，“你到底想怎樣？”
“你不跟我比武，卻比你自己擅長的，不公平。”我摸摸下巴想了想，“這樣吧，你若是能舉起我，我就認輸。”
“啊？！”石硬盯了我半天，見我不是開玩笑，忽然哈哈大笑，“我連巨石都能舉起來，要舉起你又有何難？！”
說著，兩臂一伸，抱住我的腰就開始往上提。我內力灌注於腳下，緊緊吸著地麵，好不清閑地看著石硬滿臉通紅都沒舉起我。
“你使了什麽妖法，為何你這麽重！”石硬終於放棄，喘著粗氣怒瞪我。
“舉不起來就舉不起來，你還非要說我使妖法。”我抬了抬下巴，“一句話，你怎麽判。”
“行吧！”石硬重重吐了口氣，大手一揮，“第一局就算我讓你，你贏了。”
石硬拍了拍手，那小夥子立刻端上來兩盆西嶺特產——紅指椒。傳聞是天下最辣的辣椒，隻要一口，不吃辣的人嘴唇立刻就會腫。
“第二局嘛，就比吃辣椒。誰吃得多，誰贏。”石硬惡狠狠地一笑，“我會讓你後悔跟我比試，要認輸趁早！”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努力忍住笑容的感覺，真是辛苦。
我抓起一根紅色的椒就往嘴裏塞，嚼了半天沒有任何味道，看來這麽重口味也沒辦法喚醒我的味覺。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嚐出飯菜的味道。
我看著石硬正一口一喘氣地吃著辣椒，心中有些不忍，挺憨厚的一個漢子，這麽耍他，會不會被上天唾棄？
“你看我做什麽？！”石硬抬頭看到我正在看他，微腫的嘴唇一咧，“不會是堅持不下去，要認輸了吧？”
我歎了口氣，將麵前空了的盆子拿起來晃了一晃，成功地看到他通紅的臉色變青了：“我已勝了兩場，這第三場還須比嗎？”
“你……”石硬將咬了一半的辣椒吐出了口，瞪了我半天，忽然一把抓住我道，“你就是我理想中的壓寨夫人！不如你就跟了我吧，我這還有三千兩黃金的積蓄，全歸你管！”
“……”我抽了抽嘴角，扯開了他的手，戲謔道，“多謝你的美意，不必了。三千兩黃金，我在賭場一天就能賺到。”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大哥！”
“我沒你這麽老的小弟……”
“大哥！”
我撫著頭，舔了舔嘴角道：“還不快收拾東西離開？！”
“是，大哥！”石硬立刻跑到寨院吹哨子。
待到龍雲寨成為一個空城，我隱藏氣息，躲在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上。等了大約一個時辰，終於等來了一群穿著黑色衣服，包裹住手腳麵皮的人。他們的袖口，都繡著銀色楓葉。
一聲“搜”，領頭的玄津在空蕩蕩的院子裏麵色深沉。
“怎麽回事！”玄津對著那回來稟報的人劈臉一通大罵，“都已經是十三次了！不是第三次！為何每次的情況都是一樣？！人去樓空，連個渣都沒有！是不是你們之中有人泄漏機密，你要是說不出來，我就殺了你！”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那些人都是藥人，受門主控製，不會透露消息的。知道行動的人，隻有小人我跟大人你，小人絕對不會泄漏機密的啊，請大人明察啊！”
玄津一怒：“你的意思是，我泄露的機密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不會說話，請大人息怒，息怒。”
玄津的臉色越是難看，我的心裏就越高興。我笑了一笑，倚在樹幹上。楓劍門這兩年美名其曰掃除匪寇，暗地裏卻是私吞錢財養那些藥人。我記得在上一世，龍雲寨應當是最後一個被滅掉的山寨，接下來的重心，就是阻止楚江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不過，在此之前，恐怕要先會一會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