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達爾看著拓跋明玉遠去的背影,心中很是矛盾。

這裏是河套走廊中部的第十六所哨站,原本隻有五六十的駐軍,而昨日老將軍木合裏將後麵幾所哨站的駐軍也都集合了過來。

博達爾明白木合裏的意圖,他是想與其被挨個擊破,不如將全部兵力匯集於一處,一勞永逸。

但其實從第十五所哨站開始直到後麵的第十七所哨站都建在牛角山的腹地,而所謂的牛角山其實並不是一座山峰,而是左右兩道形似牛角的河穀丘陵,三所哨站正是在這牛角之中。

而如今木合裏若是真的敗了,此刻最不該的就是前去支援,而是要集中剩餘兵力死守住後麵的牛角之口,這樣的掎角之勢外寬內窄,十分利於防守。

所以最好的對策反而是要退守第十七座哨站,再等待後方呼延部的馳援。

而如果像是拓跋明玉這樣貿然出擊,南陸的軍隊過了牛角口,便會像泄洪一樣湧入後方平原,那剩下的十幾所哨站跟立在草原上的木頭靶子沒什麽區別。

如此一來,青州的門戶大開,情形將一發不可收拾,也許會重蹈三百多年前的覆轍那也說不定!

可是這些話博達爾完全沒有機會說給拓跋明玉,但其實他也明白,就算拓跋明玉給他解釋的機會,這位高高在上的呼延部公主也不會聽取他這個奴隸的意見。

想到這些,博達爾的心裏便敲起了退堂鼓,但與此同時,有一個熟悉且低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小子,你這樣的心性是成不了大事的,你不是要成為像大可汗那樣的英雄嗎?現在,三百多年後,南陸人又踏入了青州的土地!”

“老頭子?”博達爾四下張望著,卻根本尋不到大薩滿的身影。

是啊,那個整日滿嘴胡話的糟老頭子早已就死在了那場大火之中,可若是南陸的軍隊再度踏上青州的土地,那戰爭的怒火會不會將整個草原點燃?

想到這裏,博達爾不再猶豫,他拉緊身上的彤雲大刀,轉身奪了一匹馬,飛身朝著拓跋明玉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此刻,天色已然大亮,火紅的太陽已經從牛角山的一側冒出頭來,奪目耀眼,卻也讓人心神不寧。

博達爾在河穀之中飛馳著,拓跋明玉的坐騎乃是萬裏挑一汗血寶駒,而那挑選的二十幾名“呼爾查”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一時間博達爾隻能循著這些淩亂的馬蹄印向前追去,卻未能見到他們的身影。

另一邊,跑在前麵的拓跋明玉心急如焚,手中馬鞭不停,隻恨不得插上一雙翅膀飛奔到木合裏出事的地方。

呼延部四虎將之一的木合裏和拓跋明玉的父親拓跋顏慶,除去身份,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甚至可以說亦師亦友,所以父輩的交情自然也延續到子孫的身上。

但老將軍木合裏的幾個兒子全都係數為呼延部戰死了,而他的兒子們又沒有留下子嗣,於是老將軍對兒孫的寵愛就都落到了的拓跋明玉的身上。

因此對於拓跋明玉來說,木合裏不僅僅是呼延部的英雄,更是她無可替代的親人,眼見著自己的親人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她又怎可能袖手旁觀呢!

一路奔襲了十餘裏,報信之人所指的方向在第十五座哨站的西南,中間還隔了一道橫亙的丘陵。

拓跋明月等人果然在附近見到了打鬥的痕跡,但是四下尋了一遍也沒有找到木合裏的屍體,如此說來老將軍就還有一線生機。

拓跋明月心頭一喜,就要帶著人繼續循著蹤跡追去,而這時後麵的博達爾已經追了上來,他見到此處搏殺的痕跡,心中不安之感更甚。

“拓跋明玉!”博達爾駕馬攔住了拓跋明玉的去路。

後者直接拔出腰刀,指著博達爾嚷道:“你好大的膽子!”

博達爾**的馬匹受驚,揚起前蹄發出一聲急促的馬鳴,博達爾拉緊韁繩穩住馬匹,那矯健的身姿仿佛是換了個人一般。

“你沒看出來不對嗎!”博達爾指著地上的屍體,“這裏隻有打鬥的痕跡卻沒有多少馬蹄印,木合裏怎麽可能帶著這點兒騎兵突圍。”

“你什麽意思!”拓跋明玉不耐煩地說道,顯然是聽不進去博達爾的話。

“這裏距離第十五座哨站並沒多遠,木合裏可是帶了近三千人,若真是形勢危急,如此大規模的戰鬥我們怎麽在此一點打鬥的聲音都聽不到!”

聽到這裏,拓跋明玉也有些動搖,如今他們所在的位置距離前線不遠,可這裏卻安靜的滲人。

“你是說……我被騙了?”

“現在還不能下定論,但至少應該先派人去前方一探虛實。天穹山北部的雪狼,也是會將獵物從樹林中引出,等到了開闊的平原才會圍獵。”博達爾邊說邊環視著四周,“這裏地勢低窪,好似碗底,確是伏擊的好地方……”

“伏擊……”拓跋明玉暗自呢喃,雖說心頭也生疑惑,但關心則亂,一時間無法做出決斷。

然而就在這時,隊伍之後傳來一聲淒慘地馬鳴,拓跋明玉還未來得及轉頭向後看去,就感覺**一輕,馬匹瞬間就倒了下去。

眨眼之間,就有人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明晃晃的短刀高高舉起,勢必要取拓跋明玉的性命。

而與此同時,拓跋明玉所帶領的二十幾人的隊伍也混作一團,隻有立馬於最前麵的博達爾最先注意到了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竟然活了過來。

他們身穿著呼延部的軟甲,從身下的沙土中卻抽出南陸製式的斬馬刀,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拓跋明玉和博達爾的身上時,這些假扮死屍之人掄起大刀,直接斬斷了幾人的馬腿。

然而那些從馬背上摔落下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直接被下麵的伏擊者穿透胸膛。

同樣的,拓跋明玉從馬上摔下,望著向著自己的鋒利刀刃,一時間竟嚇得忘記了抵抗。

好在博達爾的反應夠快,直接甩出身後的彤雲大刀,擊打在要對拓跋明玉動手之人的腦袋上,那人吃痛一刀砍偏,這才算是救下拓跋明玉一命。

“媽的!果然有埋伏!”博達爾用草原語罵了一嘴,駕馬一手拾起彤雲,又彎腰一把將拓跋明玉攬上自己的馬背,全然不顧與伏兵廝殺的呼延人,帶著拓跋明玉就要往回跑。

“你要做什麽!”拓跋明玉一邊想要從博達爾的懷裏掙脫,一邊伸出手想要扶正腦袋上的頭盔。

可她的頭上早已就空空如也,剛才突如其來的襲擊著實讓她驚魂未定,連自己的頭盔掉了都渾然不覺。

“當然是在救你!”博達爾將拓跋明玉往自己的懷中夾得更緊了。

可還沒等拓跋明玉開口,他們二人麵前的丘陵兩側烏泱泱地衝出四五十人,也是早早埋伏在這裏的伏兵。

博達爾勒馬暗叫不好,現在前後被堵,兩邊又是馬匹都上不去的碎石河穀,這一下可真是進退無路,入地無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