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太子妃

潘嶽正待出門,卻有宮裏太監(官名)來見潘嶽,道是太子召見。潘嶽雖以前曾教太子姐弟們彈琴,但每日專心學琴者,不過長公主一人,太子不過玩玩,並不曾認真學,如今長大,更是沒有見過,不知如何知道潘嶽來了京城,且不知召見何事,隨幾位太監坐了車馬,到了宮中換轎,行到一處拱橋又棄轎步行,見廊下另備有羊車,卻非是供潘嶽乘坐。

步過長長拱橋便是太子東宮,又隨幾位太監行入一大廳,那大廳巨闊,大柱林立,紗蔓如海,人行其中便恍若渺小,太監們在前麵領路,潘嶽隨後而行,卻似走不到盡頭一般,因空曠,能聽見人行路步聲,一時聽見對麵也有步聲傳來,卻是有人正行出。漸漸走近,卻與潘嶽擦身而過,潘嶽察覺那人眼光似是不停瞟向自己,略有好奇,以為相識,便轉身回頭,那人本自一直打量潘嶽,此時也正好轉身回頭,便與潘嶽打個照麵。那人二十來歲年紀,長身玉立,麵如冠玉,卻是一美男子,身著朝中五品服冠,卻是並不相識,潘嶽便微一點頭招呼,那人亦點一點頭,各自行開,那人邊走尚多回頭看了兩次,潘嶽一時略有疑惑,因見那人打扮並非宮裏太監、宦官,又隻一人,並無太監宦官領路,似是對此地極為熟悉,一個年輕男子,又是朝官,在這宮中出入自由便不盡合情理。

一時走到兩扇巨大銅木門前,那門遠遠看來似乎隻開了一條細縫,但到走近時,發現門開甚寬,可供車馬出入,隻因廳門俱皆巨大無比,門開了這麽多,遠看起來便猶如一絲細縫一般。

潘嶽隨太監走入,至一殿外,太監便請潘嶽稍候,且自去了,另有宦官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宦官傳進。潘嶽進入殿中,但見殿高且大,一殿也不知是何物事,金碧輝煌,琉璃珠寶生輝,眩人雙目,猶如置身天庭,卻過得一會才看清除伺從婢女外,上座隻有賈南風一人,不見太子,潘嶽不敢多瞧,忙行禮。

賈南風笑容滿麵,顯得甚是喜悅,令他起身賜座了。

潘嶽便問太子召己何事,

賈南風隻道:“你要見太子?他此刻不是在鬥蟋蟀,便是在飲酒作樂,你要見他,我令人尋來便是。”賈南風卻是用太子之名傳旨。

潘嶽便知是賈南風召見自己,至於賈南風如何知道自己來京,不用說自然又是王衍之妻郭氏告之。便又問太子妃召己何事。

賈南風見潘嶽相問,便道:“咱們是多少年的故人,見你自是為了敘舊,我隻想,以後你不管什麽時候來京,自己先來見我,那樣才好。”

潘嶽雖見賈南風顧念舊情,對己嘻笑如初,然太子妃殘暴奢侈之名久傳,潘嶽亦有所耳聞,心裏自然不能再將眼前的太子妃當作十數年前那貌醜小女孩,便道一聲不敢。

賈南風聽了,便略覺掃興,皺一皺眉道:“有什麽不敢的?”轉念又是一笑,道:“我父親已使了財物買通楊珧,使他在父皇麵前替我遊說。這一次我還是真急了,還是潘大哥哥你有辦法。”

潘嶽亦想不到賈充行動如此迅速,這楊珧是楊駿之弟,無論地位,身份,份量,能力都是此次遊說最合適人選,成功的機會便又多了幾分,潘嶽不願論起此事,隻裝糊塗,道:“太子妃說的什麽,微臣不明白。”

賈南風見潘嶽如此,知他之意,便甚是無趣,下了座位,踱來踱去,潘嶽見了,早不敢再坐,亦忙站立一旁。賈南風身矮,便抬頭瞅了瞅潘嶽,一時又仿佛回到從前,便道:“要怎麽樣才可以象以前那樣,我有什麽事都和你說,你呢,聽我說話,幫我出主意,還像以前那樣批評我,指點我。”

潘嶽自是連道不敢。

賈南風轉一轉眼珠,她本聰明,也知道自己有惡名,便問:“你怕我?”

這一言卻突然點醒潘嶽,潘嶽便發現自己內心竟真是隱隱有些懼怕麵前這人,卻不知從何時而起,也渾不知因何緣故,若賈南風不問,卻連潘嶽自己也不知道,曾幾何時,潘嶽恃才傲物,少年時麵見權臣賈充,皇帝司馬炎,皇後楊豔,後來投奔手握天下兵馬的羊祜,又為趙王所逼,皆從容不迫,並未生絲毫懼意,此刻卻不知怎麽回事,眼前不過一太子妃,雖有些狠辣,畢竟隻是一個年輕女子,若論實權皆遠遠不及以上諸人,且對己親和。這害怕從何而來,潘嶽一時也是想不清楚,隻道如今倒比以前膽小。見賈南風正盯住自己,且回道:“太子妃高高在上,自然令人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