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綠珠墜樓

時弘便道,新上任的幽州刺史,於公涵之中捎帶了一封家書,道是義弟洛陽才子潘嶽正在揚州暫住,煩我尋到你將信轉交與你。當下找出信交給潘嶽。

潘嶽方知李陽因其大才,又有尚書郎王衍極力舉薦,竟甫一入仕便官至幽州刺史,倒也大喜。

時弘極為愛才,晚上又為潘嶽設一宴,邀當地富豪名仕,互相認識。此時當地名流方知潘嶽已來揚州。宴後,時弘當即便邀潘嶽留下,輔己朝政,並予舉薦之意,潘嶽自也無法推辭。便於當天,搬至時弘所設館府,卻不敢怠慢,用了七日七夜,針對揚州現況,尤其是胡人狀況,寫下萬言策略,主要是如何疏導,漢化胡人,皆乃長久之計,不能抵製,鎮壓之類,恐引起胡人作亂。此策略果引起時弘重視,時弘便照此行來,以至最後全國胡人動亂,唯揚州不亂,也直接導致‘五胡亂華’後,北方無法自保,西晉覆滅,東移以揚州為基建立東晉之因。此是後話不提。

卻說時弘信任潘嶽,潘嶽便進言陳壽雖是私人修史,卻乃是有益後世千秋之事,又言陳壽如何嚴謹,因其時,蜀漢並無史官,查找搜集蜀漢資料十分困難,但陳壽並不胡編,每一言皆有據可查,又言陳壽如何客觀公正,其父是馬謖參軍,失街亭後,曾被牽連遭諸葛亮重懲,差點問斬,但陳壽毫不詢私,對諸葛亮諸多頌揚等等,時弘聽了潘嶽進言,知陳壽因是私人修史,在財力,人力上都捉襟見肘,便當即撥兩名書吏供陳壽使用,協助修史,又每月撥修史專銀給陳壽。潘嶽又舉薦陶侃其人其才。時弘也任了陶侃縣主簿一職。

至於劉徽,潘嶽倒是沒有進言,因其時算術乃‘旁門左道’,說也無用,隻與幾個文人私下資助為宜。

此時,業已查明,江邊無頭之屍果是郭象,潘嶽又說出自己才來揚州時,亦差點被盜匪殺害,幸遇義兄相救,方始逃命。時弘便廣設埋伏抓捕江洋盜匪,抓到一夥慣匪,果然交待出有人出十萬錢尋匪盜買潘嶽項上人頭,想是隻因這郭象冒充潘嶽,由此做了這替死之鬼。

雖說此時時弘也已向上舉薦潘嶽中書令一職,隻待批文,然潘嶽亦不再盲目樂觀,總覺事情恐怕不會這麽容易。

卻說這日,梁柳找到潘嶽,交給他一封手抄文表,道:“你且看此文如何?”

潘嶽看了,乃是作者為九十六歲祖母盡孝,而請辭皇帝封官詔命之文,辭語懇切,委婉動人。尤其文中有‘急於星火’、‘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等詞乃創新之詞,以前從所未見,即新鮮,又真實。當下已想到一人,道:“這定是李令伯所做。”

梁柳道:“正是。”

原來眾人皆知這李密是大孝子,他出生僅幾月父親即辭世,後來母親改嫁,是由祖母養大,因此雖文名已盛,卻一心奉養祖母,不肯入仕。從前鄧艾就敬慕他的才能,曾請他擔任主簿。李密就以奉養年邁祖母為由,已經謝絕過鄧艾的聘請。如今司馬炎下詔,奉他太子洗馬(官名)一職,他便作了這篇‘陳情表’請以辭詔。不僅司馬炎感動他之孝道,允他在家侍親,更使此文因孝順之心感人肺腑,用詞新穎得以世人傳頌。

潘嶽看了,也被這孝心感動,突然想起自己祖父,亦已年邁,而自己竟一味追求學問,功名,不能承歡膝下,早已失孝道,不由深覺慚愧思念。

梁柳又問他從荊州來,有沒聽過荊州有一個奇女子名綠珠者。

潘嶽告知與她乃結義兄妹,又忙問是怎麽回事。

梁柳也頗稱奇,又搖頭歎息,勸慰他一番,方把聽來的傳聞說與潘嶽聽。原來,荊州刺史不知因何故得罪趙王,趙王欲遷怒石崇,手下寵信孫秀一貫狐假虎威,他早已看中石崇寵姬綠珠,隻是因石崇權勢,無法得手,趁此機會便寫一信派人去找石崇索要綠珠,石崇卻不肯將綠珠給人,隻道其餘姬妾任他挑選,孫秀大怒,派兵圍了荊州刺史府,欲強行要人,那石崇本於別館修了一座百丈高樓,這綠珠寧死不從,竟於此樓躍下,墜樓而亡。梁柳當下便評價道一個姬妾竟如此性烈真貞,當真是世所罕見。又言聽聞她美貌無比,歌舞無雙,可見這紅顏薄命,恒古不變。

然潘嶽早已目噔口呆,他自知趙王遷怒石崇,恐怕與走了自己有關。卻連累義妹喪命。想起那一夜秉燭夜談,音容相貌宛在,如今卻已香消玉殞,自然難過憤慨,唏籲不已。當晚,自設了香案酒菜,寫了一篇‘永哀逝文’與月下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