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謀朝之議

潘嶽於是默然,見賈南風小小年紀,就要理解如此複雜的政事權謀,倒也一時心有所感,然而轉念一想,畢竟也算是終生榮華富貴不愁了。卻聽賈南風又賭氣道:“反正我醜,隻能嫁個傻子。”

雖看似成熟,畢竟是小孩子,潘嶽遂和聲道:“我跟你說過的話,你總不記得,貌醜又怎樣?隻要聰明,肯學習,可以做很多別人做不了的事,那才厲害。”

賈南風道:“我知道了,潘大哥哥說的話我都記著呢,我將來就是做很多別人做不了的事,給別人看,讓人知道我的厲害。”

一番閑聊,然賈南風總有悶悶不樂之意,卻有下人來請,道是歌舞已畢,老爺們都在東廂議事,來請潘司空,潘嶽,賈南風便隨他繞花徑而行。

至了議事廳,眾人皆在,潘嶽自至末座相陪,卻聽眾人相議,原來議的竟是司馬如何稱帝一事。當真是明目張膽,卻看那賈充撫須皺眉道:“到底如何,還請眾位各抒己見,如今晉王催得緊,隻要我拿個主意。我這些日子就總隻有一個愁字。”

卻聽各人果然各抒己見,有言發兵攻吳者,一年可成,有言挾天子以令諸侯者,曰半年可事成,有言立繼子者,三月可成。

潘嶽卻想,此事如此簡單,何需三月?半日可成耳,當下微微一笑。

賈充目光何等老辣,早已看在眼裏,便相詢道:“潘司空櫞可有好建議?”

眾人本是濤濤不絕而談,唯見賈充單單詢問一個少年司空櫞建議,便略有臉現不服之色。潘嶽本是有些恃才傲物,又爭強好勝之人,在座眾人的臉色也看在眼裏,當下微微一笑,便待出言鎮嚇住在座眾人,然張嘴之際,卻突地於腦中嗡的一聲,暗想:“我這是在做什麽?現在可不是在講如何逃功課去頑,也不是說如何於文中添一句好詞,現在在議的卻是謀朝篡位,顛覆乾坤之事。我如今身為魏民,又作魏臣,雖司馬握權,謀朝篡位總是遲早的事,我自不能阻擋,卻又怎麽能為虎作倀?做這千古罪人?”當下不由滴出冷汗,暗呼好險,且回道自己並沒有好建議。

賈充但自沉思不語,眾人自又是各出主意,一時眾說紛紜。當下,也論不出個結果。至晚,大家自都告辭而去,潘嶽也待隨眾人散去,賈充獨留他道:“安仁慢走,我這還有位新到京城的友人介紹你認識。”便催下人去請。因人一時未至,賈充陪潘嶽相候而閑談,因說道:“安仁乃京城文學之首,我知你知交甚多,多是學識淵博之士,國家棟梁之材,卻總不引見我相識。”

潘嶽便趁機進言向賈充舉薦了王戎,裴楷。那張載自是一心求學,不願入仕之人,潘嶽也不勉強。因裴楷亦是官宦出身,賈充亦有耳聞,隻不知這王戎究竟如何。

潘嶽便笑向他道:“他亦名門出身,於七歲之時曾與小夥伴們在外遊玩,見路旁一李樹,果實累累,小夥伴們皆去攀爬采摘,獨他不動,有成人問他為何,他言樹生路旁,果實若香甜,早已采光,此果定是苦澀,成人采來嚐之,果然苦澀,從小聰敏,引為奇談。若問學識。他便是當今尚書郎王衍的從兄,大人自可去一問王衍便知。”由此,在潘嶽的引薦下,王戎,裴楷皆入仕。

卻說,閑聊之下,也不過兩柱香功夫,便有下人來稟客到,但見一青年進廳行禮,潘嶽一見之下,暗暗稱奇,道是何人?卻原來正是那晚潘嶽於林中所見相扶那郎將大人之青年。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當下倒一時緊張起來,暗瞧那青年身後,還好見那青年隻一人而來,並不曾見那日跪拜自己的郎將大人,心裏暗道一聲僥幸,若是那郎將大人亦來,此時見到自己,豈不尷尬?當下暗自反省,京城裏俱是達官名流,自己亦非默默無名之輩,以後萬不可再開此等玩笑。

當下賈充與他二人引見,那青年自稱姓孫名秀,字俊忠。本來麵上帶笑,然見了潘嶽卻是麵色一沉,似有不悅,原來這孫秀向來自負美貌,然此番見潘嶽立於麵前竟有如珠玉在前,光彩照人,竟頓生自慚形穢之感,當下心裏不悅。潘嶽哪知他心思?隻道他本性不喜言笑,也不甚在意。他生**友,見了孫秀,也知他頗有才識,當下引為知交。賈充頗為知趣,為他二人另備一小席,奉上精致酒菜,卻道自己另有事務,讓他二人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