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之瘋
母後隻問一些老夫人身體可好,家裏後事可曾辦妥,還有什麽需要等話,這些天她也因傷神臥病,如今也是氣色不佳,連聲音聽起來也略顯無力,楊研除了臉色白得嚇人,其他言行舉止倒並無異常,一一答了。她們所說,俱是家常,司馬遹暗想,原來母後與潘夫人似乎也有私交。卻聽母後歎了一口氣,又道:“墨兒倒是真心親近喜歡我的,不象,不象其他人。”頓了一頓,方道:“這些天我也日日傷心。”
楊研道:“請皇後保重鳳體。”
母後又道:“說到保重,我這裏有一份飲食單子。”說著,從榻旁幾案上取過一紙交給宮女陳舞,又道:“據太醫說來,這飲食單子不是活命的,倒是求死的。你是王神醫的得意女弟子,或許另有見地也未可知。”
陳舞把單子交給楊研過目,楊研接過單子看了,回道:“我這幾天胃口不好,因此吃得少些。”
想來那單子是這段時間楊研的飲食,母後也不知怎麽弄了來。司馬遹見此情景,母後果然隻是勸慰潘夫人,並無其他事情,自己倒是白白擔心,便想慢慢退回去。又聽得母後又道:“我想聽聽墨兒以前的事,你跟我說一些罷。”
那楊研仍是煞白著一張臉,眼神略有些呆滯,隻道:“也跟別的小孩兒差不多,並沒什麽好說的。”
母後又道:“那咱們說說他死的事罷,一個人總不會無緣無故投井,我必查個水落石出,給你夫婦一個交代。”隻聽這話,司馬遹心跳如雷,便走不動了,趴著仔細聽。
卻聽楊研道:“是我罵了他,他賭氣投井自盡,與別人無關,請皇後降罪罷。”
賈後便斜眼看了她,道:“你都罵他什麽?”
楊研的身子有些搖晃,張口輕聲道:“我罵他是爬梁上房的膏梁小人。”這聲音雖輕,卻猶如巨雷炸響,便使司馬遹目瞪口呆,心一抖差點摔落下去,這一下所嚇非輕。心裏倒漸漸明白過來,自己雖然曾經叮囑潘墨不要把他們到賈後房梁上偷聽的事說過去,但看來應該還是告訴了他母親,因此才有這般責罵。
賈後隻道:“若隻是因為你罵了他,他又為何要進宮來投井?我還不糊塗,不會胡亂降罪於你,我之所以這麽喜愛他,就是因為你們教導得好。”邊扶著陳舞的肩站起來,邊道:“你隨我來,我帶你去見見他在宮中住處。”說完,率先出了門,楊研在一旁相隨,門外一大群侍從浩浩蕩蕩便去了。
這裏司馬遹嚇得手腳癱軟,渾身冰涼,連心髒也幾乎停止跳動,隻想,完了,自己在這偷聽的事若是給母後知道便是難逃一死。當下便慌手慌腳往回爬。到了那個銅柱,竟然抱不住,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便是痛徹心菲,爬起來便跑,沒想到腳軟了,連爬幾次都沒爬起摔倒在地。稍坐一會兒,到底心急,便蹭的一下站起,自己先抄近道來到潘墨以前所住殿前。稍稍平息一下氣息和心跳。過得片刻,方見母後與楊研乘羊車而來。隻裝作在這附近遊**遇,便上前行禮。又眼神去望楊研,盡是懇求之色,然楊研眼見到了最近大半年潘墨常住的地方,便將眼光望到那裏,並無心看太子,隻是詢例行禮,
侍從上前推開殿門伺候,司馬遹隻關注楊研,見她神色間似乎略有急切,緊隨著賈南風走進殿中,便也身不由己隨著進入。一眼便看見滿室珍寶華貴,數不勝數,然奇怪者,室中靠影事壁單單劃出一塊地方,壁上貼著一張橫幅,上書四個大字‘潘墨之廬’,一時不解其意,卻見楊研神色有異,她臉色本是已經無可再白,此刻身子也在輕微晃動,似乎站立不穩。
賈南風瞥了一眼楊研,道:“我賜給他眾多稀奇寶物,他都一概不取,隻在這室中畫地為廬,還寫了這四個字,不得他允許不準人走進,他自己更不走出觸碰這室裏其他的東西。”走前兩步,卻隻在邊線前停住,再不向前踏入那‘潘墨之廬’,似是還在守著潘墨的規矩,又道:“不僅如此,連白紙他也不多浪費,平常練字隻以青磚代紙,以水代墨,隻說他的字寫得還不好,費紙不祥。”卻望了楊研道:“這也是我這麽寵愛他的原因。”說著這些,賈南風也忍不住略有傷感,問楊研道:“你為什麽要罵他?”
司馬遹的心便是一陣狂跳,隻眼都不敢眨一下望著楊研,卻見楊研搖晃著身體,隻喃喃地道:“他淘氣我罵他,可是我錯了,我不該罵他的,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