諫立太子
然此種種,竟真是未卜難料之事,潘嶽隻處身事外已覺凶險複雜,且先不去想他。如今潘嶽心裏的一樁心事,便是趁依附楊駿,楊駿又正掌權之時,盡快設法說服楊駿早定下立嗣一事,立司馬遹為太子正是潘嶽所想,雖楊駿其人是固執已意,不聽勸諫之人,若是找個良機,想好說辭,倒也並非不能一試。一時如此想法,坐了個車回到府裏,管事便報有王戎正在待候,到了前廳,果見母親相陪王戎敘話,見到他來,母親便退進後堂去了,王戎亦是潘嶽數十年故交,他的性情潘嶽自然熟知,乃是隻願守家,無事不願出門的人,此次登門相候必是有事,因此便問他何事。
潘嶽相問,王戎一時倒又似是不知如何說才好,隻在廳中踱步,踱來踱去,方道:“正是有事,隻是這事我若告訴了你,未免壞了別人的大事,若不告訴你,又未免心裏不安,因此兩下為難。”
潘嶽便也不問他何事,隻請座,卻在心裏一想,他說不告訴我心裏不安,定是這事會對我不利,我才來京中不久,卻是不曾與人有隙,隻是現在依附楊駿,除非是有人對楊駿不利怕牽連到我,便也正好應了若告訴我,未免壞了別人大事這句,如今能不利楊駿的,無非司馬亮,莫非?司馬亮便要舉兵起事?便道:“多謝王兄趕來相告,令我避祝之情,現在太傅任職本非我情願,更不願誤人之事,卻請放心。”
王戎知他猜中,又見他把話說開,便道:“我也是從廷尉何勖處聽得消息,道是汝南王聽聞有人誣告他謀反,心裏害怕,便去問何勖對策,何勖建議他舉兵起事。”王戎頓了一頓又道:“何勖自是如此建議,後事究竟如何,汝南王究竟是如何打算,卻是不知。”他聽得這個消息,卻是知道潘嶽如今在楊駿身邊做事,怕他遭牽連受害,因此特來通知,令他有個準備,隻是楊駿此人平日執刑嚴酷,遍樹親信,排斥他人,而且‘韻古義,動則違典’,自然早已引起朝中各大臣不滿,王戎雖與楊駿無隙,卻也早已不忿他,不願潘嶽知道後報信楊駿,令司馬亮誤事。自己本是一心隻為救友,卻正是怕因此得罪司馬亮,枉做小人。如今見潘嶽如此說,知他不會管這事,不枉費他一片好意來相告之意。便是道辭。
潘嶽也不耽誤他回家數錢,虛留一留,便道謝送出了。回到府中想了一想,便遣一辦事得力的家丁駕車前往汝南王府附近觀察守候,察看有什麽動靜。到得半夜時,家丁果然發現有異趕回稟告,卻道是汝南王府這一日傍晚時分府內便諸人混亂,晚上又多點燈燭,皆在收拾行李,竟是趁夜上路,車隊人馬直奔城門而去,想是要出城。
潘嶽聽了,知道是汝南王不敢舉兵,竟自嚇得連夜逃出,應是逃往封地。司馬亮即逃走,至少眼前看來,京中尚可得一時安寧,便是一夜安寢,第二日照常往太和殿中。這日,楊駿卻是舒展麵容,說話頑笑,顯得甚是愉悅,因楊駿平時凶蠻嚴酷,稍不如意時,免職還是小事,更有酷刑喪命等事,因此一眾隨從常常膽戰心驚,如今見楊駿歡愉,雖不知何事,難免也跟著鬆一口氣。潘嶽心裏自知必是楊駿得知了司馬亮連夜逃離京城的消息,政敵逃離,如今自是如釋重負。知道楊駿此時心情大好,便趁機進言道:“自武帝駕崩,各事皆漸穩定,如今惠帝登基,又有楊太傅輔政,天下大喜,莫若趁此良機便設立太子一位,太子一立,朝中當可更加穩固。”
楊駿聽了,亦覺潘嶽之言有理,他本是外戚,如今一人輔政掌權,也知朝野內外自有人心內不服,如今由他出麵立下太子,倒正可顯示他公允清白。因此微微點頭。
潘嶽見楊駿如此神色,便知他心動,又道:“廣陵王司馬遹本受先皇武王喜愛,聽聞曾於家宴上當著諸王之麵誇讚他,倒甚合適,隻可惜皇後甚不喜他。”
潘嶽如此說,因此楊駿主意便定,司馬炎曾當著眾兄弟子侄誇讚司馬遹,如果自己順先皇之意立司馬遹為太子,便能令眾多司馬族人心服,又自司馬亮離京,如今京中自己所忌憚者,唯賈後一人。賈後自己無子,隻生四女,一向不喜司馬遹,倒正好趁這事逼一逼賈後。楊駿點一點頭,隻令潘嶽退出,不過幾日便有皇上下詔詔告天下,立太子司馬遹,時年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