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武帝

裴楷又問他可有何打算。潘嶽心裏想好主意,便道:“進京先行拜見楊太傅,由楊太傅處謀職。”

裴楷便是點頭,自然這樣便最好。眼下,司馬炎整日暈睡不醒,由楊駿輔政,權力一手掌握,潘嶽直尋這京中權力最重之人,有他庇護,省卻可種牽連關係,自是最為安穩之法,且再想外遷也最容易。裴楷便道:“你若想見楊駿,此刻須向宮中太極殿中去尋。”

楊駿已搬住宮中一事潘嶽自然不知,因楊駿外戚,便是權力再大也不能直住宮中?潘嶽因此不解,問是何故。

裴楷又告知因皇上如今整日昏睡,皇後楊芷便讓其父楊駿搬進了宮中,且一切軍國大事皆交由他一人處理等事。而裴楷他也正是眼看此種種正是宮廷內亂之時,怕受牽連,因此奏了邊疆外任,躲了出去。

潘嶽聽了裴楷之言,方知朝中如今已到這種地步,卻是比自己想象的更甚。

這一晚,二人便同落宿常山驛館,又敘了不少別來後話,第二日早方別過分道而行。

潘嶽得了裴楷指點,到了京城便徑入宮中太極殿拜見楊駿,拜貼進去,等了半日,直到晚上方才傳見,見了楊駿,又是幾年過去,楊駿身形麵容雖是看得出又老一些,隻是麵目比以前更顯嚴酷凶蠻,眼神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威殺之氣,望之令人心寒生懼。楊駿便授了潘嶽太傅主簿一職。潘嶽拜謝而出,從太極殿出來並不出宮,便又徑往東宮拜見太子、太子妃。拜貼進去,便往裏請,賈南風相見,見潘嶽尚記著信諾來見自己,頗為喜悅,道又是幾年不見,便與潘嶽敘一些別後之事。又知潘嶽仍是無後,便隻歎道:如你潘嶽,竟是無後,便是隻有一個,世間再無第二個潘嶽了。知潘嶽如此仍是隻有楊研一妻,又道他果然還是如此,並不曾變。又問潘嶽任職問題,潘嶽回了楊駿已授太傅主簿一職,賈南風聽了,隻道:“很好,我還正想給你做個什麽官呢?楊太傅很好,自我父親死後,如今連我也要處處看他臉色行事,你做得很好。”雖是神色不動,這話中之意便已露出召回潘嶽正是她意。因以前遣潘嶽出京畢竟是司馬炎親筆禦旨,故此一直不敢違反,如今司馬炎病重,便假太子之手修旨,象征性地給司馬炎看過,便召了潘嶽回京,隻是潘嶽直尋楊駿授了官職,卻也是令人無法可說。

潘嶽聽出她話中之意,自然不敢明言相問,隻裝不解,道是接了皇上詔書回京,楊太傅輔政,自然是由楊太傅授職,再說自己別無他長,唯行文寫字尚可,太傅主薄一職已屬高就。如此解釋,又說了幾句,便告退而出。此時方才回去一起安頓家裏。第二日一大早又遣人往王衍、王戎、左思、陸機、陸雲、樂廣、周處等往日故交府中送信,言明已回京中,擇日再聚。修完書信,便去宮中太極殿楊駿處候差,走到宮門時,隻見大殿之上已聚了許多朝臣,或站或座,或竊竊相談或默然不語,潘嶽離京已久,一眼望去大多陌生不識。不敢多看,便想從旁邊小門穿過,便有一須發飄飄的一品官員從那人群中走出,也不說話隻大步直朝潘嶽迎麵而來,潘嶽注目一看,便認得是返京後任了中庶子一職的王衍,卻是大喜,早被王衍拉過一邊。二人互相行禮,不及說別話,潘嶽隻簡單言明自己任了太傅主簿,又問諸多大臣為何在此等候。王衍道是皇上病情不知如何,太傅又不令朝臣進見皇上,因此隻能在此等候。便也不再耽擱潘嶽,隻道在此等他消息。潘嶽答應,遂入宮去了。

入了宮有太監通傳了進去,潘嶽便隻在偏殿等候,卻是從早到晚等了整整一日,快傍晚時,才有太監傳他去見,此時楊駿正要出門,便令他相隨,潘嶽應了, 一眾隨從擁簇楊駿而出,坐了羊車,徑往正殿行去。潘嶽便猜必是去見皇上了。

果然,羊車穿園過橋,直入正殿,又下車行入司馬炎寢宮。潘嶽皆隨在眾人身後,此時,宮裏掌起了燭燈,隻見遠遠床榻之上臥了一人,榻前立著十數位侍從官員,為首有太子、太子妃、還有一名素衣女子,也許是司馬炎寵妃。她見又有人來,隻抬頭望了一眼,便先行出去了。榻上那人,想必便是司馬炎,隻因寢宮廣大,潘嶽離得遠,卻是看不真切,這武帝司馬炎,潘嶽還是在數十年前見過一次,那時司馬炎尚未稱帝。如今別說離得遠,看不清楚,便是離近了仔細看,床榻上那麵目青黃,已現奄奄一息之現的司馬炎,自然已不再是潘嶽印象當中那威武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