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再起

公元290年入春,司馬炎病重,整日昏睡,卻尚未立下遺詔,皇後楊芷便讓其父楊駿搬進宮中,以便隨時掌握動向,且一切軍國大事交由他一人處理。

皇後楊芷本是前皇後楊豔堂妹,楊豔一生受寵,害怕死後司馬炎立其他寵妃為後,使楊門外戚勢力受損,遂臨終前請求立楊芷為後,司馬炎顧念夫妻之情,因此允準。楊芷感激堂姐之情,又自己隻生一子早逝,遂力保楊豔之子太子司馬衷,又父親、叔父楊駿、楊珧、楊濟三兄弟手握重權,合稱三楊,皆力保司馬衷,楊芷便趁武帝病臥床榻之時,讓楊駿搬入宮中,父女將宮中伺從均提撥自己親信,培植自己勢力,隻等武帝駕崩,把這傻外孫扶上帝位,楊家便可以盡掌天下。

恰是此時,遠在懷縣的潘嶽接到一旨詔令,乃皇上親召,道是因向有政績,詔他回京任職。潘嶽接到詔令,不免思索,因如今多有傳言皇上病重,別說如此,潘嶽自當年遭皇命遣離京城以來,數十年皆在外地,現在更是遠在懷縣,即便是做得好,有政績也難傳到京城,就是皇上往日清醒時恐怕也不記得有他,如何此時反而召授他入京?故此竟是想不透此詔因何而起。雖是一時想不通,隻是自己心中一直尚有一樁心事未了,似此皇帝病重,宮中生亂之時,倒容易產生良機,反而說不定能從中行事。因此覺得能進京也是一個機會。難免又收拾行裝,舉家離懷縣而進京。一路隻不慌不忙,見到驛館便即投宿,見日出時便上路,往北而行,隨著落腳驛館飲食碗盤越來越大,竹筷越來越短,便離京城越近,眼看這一日便到了常山,道旁楊柳依依,柳絮因風起舞,已現洛陽氣象,今日在常山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走一日便可到京了,潘嶽便令到常山驛館處投宿。正行於官道之上,忽見岔道上走來大隊人馬車隊,數十駕車,又有馬隊,怕有上千人,便是浩浩蕩蕩把一條路占滿,潘嶽知是大官,他不過兩駕車馬,便令車馬避讓至路旁柳蔭濃密處,等那大隊車馬先過。那隊伍人多,車馬人聲,一時半會也沒過完。忽聽有一騎自那隊伍而出奔這而來,越走越近,便有一中年男聲問道:“兄弟可是潘府有才?”

有才答了,認出對方,隻笑道:“好久不見了。”又過來稟知潘嶽,道是裴府貴兒。

潘嶽探了頭,那裴貴兒早下了馬,在車馬外行過禮,又道:“前麵便是我家老爺,他還不知是潘老爺您,小的這便去通知。”說畢,上馬追那車隊而去。

潘嶽聽是裴楷,忙令駕車趕上,見前麵車隊也漸漸停了下來,便停車走下,步行迎上,果見前麵正是裴楷下了馬車相候,忙是行禮,早被裴楷扶起,邀他一同乘車敘話。

二人此處見著均感意外,裴楷問他為何在此,潘嶽便道是奉旨進京就任,又問裴楷如何在此,裴楷道是離京外任。卻是兩人一進一出,恰好在此相遇。

潘嶽早聞司馬炎臥病在床,且一路入京所投驛站亦皆有此傳言,如今又見裴楷離京外任,可見此消息應是不假。知裴楷此人是人情練達,處世圓滑之人,想必定是京中又有什麽是非混亂,裴棍不願牽連招惹,因此外避,卻也無須明知故問他為何離京。隻是本來這些日子以來為何突然詔自己回京已經有些想不透處,此時未免又多添一層心事。

也不知是否天意,這些年他與裴楷二人總是相逆而行,當年立嗣之爭裴楷離京暫避時,他偏往京城參予,待此事平息裴楷回京時,他又要遠避,如今司馬炎危在旦夕,朝中生亂,裴楷避之不及,又正逢他進京。他正想這巧事,裴楷亦正好說道:“此時進京,行事當需小心。”

潘嶽雖是猜著大概,但也不明底細,因此便向裴楷請教如今京中情勢。

裴楷便將司馬炎垂危,楊駿有心奪權等事略略說明,他也是了解潘嶽其人,勸說道:“雖是皇上親召,也未必便不能應對,隻是你總是仗著聰明,膽大不怕事,我不知你要做什麽,隻勸你一句,能避則避,能免則免。”

潘嶽點頭應了,謝過,若論這些事,他倒確實不怕,便是沒有皇詔,恐怕他也要設法活動,趁這個時候求取進京機會。隻是這皇詔?如今既然皇上垂危,便一則是楊駿趁司馬炎病重之時假司馬炎所為,一則是賈南風假太子之手所為了。當下道:“自然首先求自保安全,其他慢慢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