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天空的冷月像銀盤一般,高懸在黯黑無邊的空中,忽明忽暗,隱隱約約。

一個孤高的背影修長而挺直,在朦朧月色中灑下一抹剪影。

“已經開始行動了?”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在月色下響起。

“已按照皇上吩咐,派去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了,皇上請放心,既是軍隊之中挑選出來最為優秀,武功最得力的部下,相信他們定能順利完成任務,返回城內”。渾厚蒼勁的聲音接下了洛冥越的問話,孤高的身影背後,立著一個中穩健碩的裴將軍。

月光下,映照著洛冥越剛毅的臉頰,如刀刻般的細致與俊美,洛冥越幽黑的眼眸深處,藏著一對閃爍而絞魅的眼睛,嘴角逐漸浮上如鬼魅一般的笑容。

“你……你方才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營帳外,火光衝天,火勢凶猛,營帳內,一個全身顫抖,麵容驚慌的白須老人,抖著雙唇,麵色發青。

“大王,您看外麵,火勢囂張,我們的人馬都被那些突襲的蒙麵人擊潰,大王,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聽著外麵刀槍呼喊聲,月氏王心中大駭,他踉蹌著掀開帳簾,隻見帳簾外,如毒蛇一般的火勢迅速蔓延開來,如一條火舌,劇烈而燎原的燃燒著,肆虐著,火勢洶湧,似乎要吞噬這一整片草原。

目光中有無數燃燒的火焰,映在月氏王的眼眸之中,當他一掀開帳簾,一見黑衣人的蹤影,眼眸中似充血一般,隻見他暴喝著拿起刀戟便怒氣衝衝地,揮刀而去。

帳外,被燃燒的帳篷,草芥,徐徐冒著黑煙,硝煙滾滾,呼喊聲聲,廝殺連天,這一整片軍營之地,被熏染成如墨般的黑色,黑煙飄向天空,火光四射。

月氏王拚勁全力,在火光漫天,黑煙濃霧之中,與那群黑衣人拚死搏鬥,發絲輕舞,眼眶如同血一般耀眼的紅,激烈地與那群黑衣人交鋒。

熊熊火光照亮了他蒼老的臉,軍營早已混亂成一片,兵刃交接著,兵器劇烈摩擦,擊打出星星點點的白光,乒乒乓乓,吵雜,擊打,廝殺一片。

紛雜的腳步,交接的兵刃之聲,連同帳篷被點燃後劈裏啪啦的響聲交織在一起。

今夜,不會再有寧靜,血光將天邊也映染成了微末的紅色,樹梢上掛著的那一輪忽明忽暗的月光,被逐漸隱沒於雲層之中。

廝殺中的月氏王,一路拚殺,卻越戰越無力,越戰身子越是使不出力,竟連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眼睛一直半閉半睜,體力也有些不支!

怎麽回事?是、是迷煙…….

可惡,竟然如此卑鄙。

眼前越來越模糊,意識也越來越不清晰,腦袋發沉,身子逐漸發軟,這一片大地上,其他的將士早已被黑衣人的迷煙迷倒在地,月氏王能夠單打獨鬥撐到現在,實屬不易,若不是他身體硬朗,便不能撐到現在。

而今,月氏王隻單手撐一柄刀戟,半跪倒在生硬的地上,不住地喘著粗氣,一口接著一口,眼前,一批穿著夜行衣的黑衣人越靠越近,向著半伏在地的月氏王走去,手中緊握發著森冷寒光的刀,一雙雙陰冷的眸子在如此紛雜的夜裏,更加顯得冷凝。

終於,他承受不住,吐出一口氣,身子沉重的往下倒去,刀戟與地麵接觸的那一刻,發出尖銳刺耳的響聲。

深沉的夜,黯黑的夜,濃烈的夜,同時也是血腥殘暴的夜晚,漫天血光,不管夜有多麽暗沉,殺戮依舊,馬蹄聲聲,交戰聲起,身後的塵土紛紛揚揚,渲染四周。

漸漸地,廝殺與怒吼之聲越來越響,足以震天動地。

殺不完,趕不盡。

戰馬之上,拿著尖銳刀戟的戰士們,個個招式淩厲,他們暴戾的見一個殺一個。

煙火飛天,濃煙嗆鼻。

閩越的鐵騎踏破了月氏的城池,他們將月氏的城池一一大開,大批兵馬橫掃了月氏大地,所到之處,無不是橫屍遍野,流血成河,沒有了王的引領與指揮,沒有了軍隊的庇護,這座城池幾乎已被閩越的軍隊屠殺殆盡。

這一仗,月氏是徹底兵敗了,再也不能回到以往;這一仗,已是教他們無力回天。

僅僅因為大意,因為驕傲,因為自大,因為看輕了敵人,月氏才會慘敗至此,落得如此下場,月氏的城池僅在一晚,被閩越一一攻破。

……

安都縣衙地牢

在安都縣衙地牢,那個陰森潮濕,散發著黴臭的地牢。空氣中似乎都能氤氳出水汽來,陰暗的虛無中泛著糜爛與腐朽的味道,空氣中,一股酸臭惡寒的味道刺鼻而來,寂靜的夜裏,在這黑暗陰濕的地牢,夾縫中透著光亮,隱隱約約透進牆來,牆縫中,有‘吱吱’叫著的耗子,正快速穿梭在陰暗的地牢之間,這種地方,便是這類鼠輩的聚集之地。

這樣一個恐怖陰暗的地牢,然而卻來了一個俊美挺拔的男子,洛冥越。隻見他踏著步子緩緩走進這地牢之中,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硬朗的身影,裴將軍。

隻見他們主仆二人,不緊不慢向地牢走去。

看管地牢的衙差們,見到他們二人,無不彎腰低首,恭敬讓路。

他們慢慢走至最陰暗的,最潮濕之處,從牆縫中透進來的光線亦是不甚足夠,隻隱隱約約地順著牆縫剛好照射進來,地牢守衛森嚴,黑暗肮髒的高牆上,隻有一扇小天窗是常年打開的,用來透氣與照明。

從小天窗裏投射進來的光線剛好斜斜地照射到被俘虜人的身上,地牢最深處,一個頭發蒼白,衣衫破損,麵目蒼老的,看上去已有一些年紀了,這個人便是月氏王,顯然,他在倒地之後,應是被那些黑衣人抓了回來。

隻見月氏王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地牢的地麵上,被鋪上了少許稻草,想來,月氏王在作戰時吸入了不少迷煙,才會到現在還未醒轉過來。

站在地牢門外麵的那兩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之人,便吩咐在一旁看守的衙役將牢門打開。

隨後,洛冥越與裴將軍便走了進去。

洛冥越緩慢蹲下身,輕搖折扇,仔細瞅了瞅躺在地上那人,地牢安靜得連老鼠經過也能知曉地一清二楚。

“皇上,您要如何處置這……”裴將軍打破了這種寂靜。

裴將軍話還未說完,便被洛冥越伸手一用折扇,生生打斷了裴將軍的話。

裴將軍一看手勢,雖然還不太明白其中道理,但仍然停住了疑問,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因為他明白,他們的王做事往往最有計劃與預籌,他身為臣子,不管王做出怎樣的決定,隻要是利國利民的,他往往會給與支持與鼓勵,並且會是實際行動上證明自己的鞠躬盡瘁之心。所以這一次,裴將軍完全不用顧慮或者擔心什麽,因為他們的王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洛冥越起身,對著牢門外,方才給他們開鎖的那名衙役,用折扇略微一指,大聲吩咐道:“你,去弄點水來,想辦法把這個人給我弄醒”。

“是,屬下遵命”。那名衙役一躬身,接過命令,便聽話的走出了牢房。

沒多久,那名衙役便提著滿滿一桶的水,吃力地跑進了牢房。

幾乎是整整一桶,全數倒在了月氏王的頭上,身上,全身濕漉漉一片,就連牢房中的幾隻老鼠都因這突然而來的水,驚嚇地四處逃竄。月氏王被這突如其來的冷水潑了滿身,總算是有些微微的清醒,滄桑的臉龐,眉頭微微皺了皺,眼睛試圖在適應著這裏的一切,卻也被這天窗一角處所投射進來的光芒刺痛雙眼。

興許是見到躺在地上的月氏王還是迷迷糊糊的狀態,為了能在洛冥越麵前邀功,他徑自上前抬起左腳對著月氏王便是用力一踢,並且口中叫嚷著:“起來,給我醒醒”。

用力的一腳,疼痛傳遍他的全身,令他不由得悶哼一聲,倒是比之前清醒了許多,隻見躺在地上的月氏王一臉痛苦,扭曲的臉龐更顯滄桑。

月氏王的蒼老的眸子已然能夠慢慢睜開了,如同白霧一般模糊的眼前,隻見他努力地睜開雙眼,意識也因方才的那一桶冷水與那一腳的痛楚,而漸漸恢複過來。

眼前如白霧,模糊地映出幾個人影,月氏王吐著氣,艱難地用手撐地,隻見他慢慢地起身,全身每動一處,便經不住一陣顫抖,雖然身子骨算是硬朗,但畢竟已不比從前,精力旺盛到可以空手打死一頭狼,終於,他坐了起來,直著身子坐在潮濕陰冷的地麵上。

月氏王終於完全清醒過來,醒來,環顧一圈後,發現自己置身在如此陰暗潮濕的環境,眉目帶點蒼白的眉須,隱隱皺起。

再仔細一看,便看見了洛冥越等人,他隻淡淡的瞟過一眼,仔細回想起之前發生的種種,這才明白了過來,神情反倒變得自然了起來,**著嘴角,一抹看似嘲諷的笑意出現在月氏王的臉上。

看來,他並不畏懼。

這反倒起了洛冥越的好奇心,他輕搖折扇,緩緩走近一步,蹲下身子,看著他蒼皺的臉道,輕淡說道:“看來,我的嶽父大人好像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否則,麵對此等境況,如何還能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