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43章
(第二卷)
濃稠的霧裏,烈火熊熊,男嬰粉嫩的身子在火中漂浮著,胸膛上的彎月刀,緩緩向下滴著血。
巫離遊走在烈火的邊緣,心,被活生生撕裂。感覺那刀不是插在男嬰的身上,而是插在她的身上,那血,正從她心裏流出來。
“九天之上的神靈,我是您忠誠的子孫……我甘願承受這焚心之苦,請接納我孤單無依的靈魂……”經年不變的歌聲,又輕輕響了起來。
“離歌,我的離歌……”巫離流不出淚,隻是張開雙臂,一聲聲呼喊著,隨著她悲切的喊聲,對麵的濃霧漸漸幻化成一堵牆,牆上開始出現各種場景:高高的山,清澈的湖,載歌載舞的人們,牛羊正滿山地跑,情侶正激情地對歌……
“血嬰毒咒,九世輪回,五百年的思念,五百年的怨恨,你定要一次次回到這裏尋找你的過去,咀嚼那份痛苦,那就去吧,但願狼落湖的水,能洗去你的悲傷,衝淡你的仇恨。”觀音悲憫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
巫離不回頭,隻盯著往生牆上變幻的場景,深埋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是那裏,對了,就是那裏,那熟悉的山林,熟悉的人們,熟悉的歌聲,多少年前,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
浩瀚連綿的山脈,樹木參天,荊棘遍地。飛鳥鼓噪著,風吹得樹葉沙沙地響。
一隊人馬正在山林中穿行,前麵不遠的山崗上,出現一個破舊的小亭子。騎在中間那高頭大馬上的男人說:“紮一,你說的望月亭就是這裏嗎?”“是的,田信大管家。在這裏就可以看到壽山人的山寨,和他們的祭台,還可以看到狼落湖的大概位置。”紮一穿著一身黑色對襟衣褲,跟在田信身邊,擦了擦臉上的汗,在馬上躬身說。
天氣炎熱,日頭正毒,雖然山林裏綠樹成蔭,遮擋著熾烈的陽光,但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中走了大半天,又要不時避開荊棘溝壑,大家都累了,田信說:“去那亭子裏坐坐,大家歇歇再走。真該聽紮一的話,不該騎馬出來,在樹林裏穿來穿去的,耽擱時間。”
一行人走進亭子,各自找地方歇腳,有的取下草帽扇風,有的搔抓著胳膊上的紅疙瘩。紮一笑著說:“紮羅,申遺,你們就是不聽我話,早告訴你們來這裏要穿長袖衣,這下知道這山裏的樹葉草根都不能隨便碰了吧?”
紮羅懊惱地抓著胳膊,說:“那個什麽禾麻葉怎麽就這麽厲害?我不過就碰了下手臂,搞得全身都癢,你看,現在到處都是紅疙瘩了,還發熱刺痛。”申遺說:“我本來認識禾麻葉的,剛才隻顧看路,沒注意就碰到了。”紮一說:“你們別瞎抓,否則會抓破皮的,等會回去讓大夫給熬點草汁洗兩天就好了。”
田信從馬背上取下竹筒喝了幾大口水,然後找個石凳子坐下,用草編帽扇著,向對麵的山上望去。“就是那裏,大管家,你看,那山上的房子就是壽山人的山寨。”紮一指著對麵向田信介紹著。
田信隨著紮一的手勢望過去,對麵那高高的山上,密密麻麻排列著幾百處房屋,大小高地不一,呈環狀圍繞,那中心處是最高地,隱約見到很多木架搭成的平台。
“那平台處就是祭台嗎?”“是的,那是壽山人祭拜祖先的祭台,每年的三月和七月,他們都要殺豬宰牛,祭奠祖先。他們的族長和祭司,都住在那祭台周圍,越往外麵的人,在族裏的地位就越低。”
“你那遠房表弟就住在那裏麵?”紮一搖頭:“他們一家不算正宗的壽山人,雖然在壽山頭人的管轄之下,但和一些遊牧散戶住那山下。有次我去給老姑拜壽時,正好趕上壽山人祭祖,那場麵夠大的,表弟說,除了除夕,還有七月中旬的朝山節,二月的動土節,都是場麵很熱鬧的。”
“卡塔人的節日是不是和壽山人一樣?”田信和很多漢人一樣,一直對卡塔人有著濃厚的興趣。紮一搖頭:“大概差不多吧,具體不清楚,對卡塔人不太了解,聽說他們住的地方叫卡塔米洞,在大山深處。那些人很古怪神秘,很少和外麵的人通婚來往。聽表弟說,他們很厲害,會一些妖法,壽山人也不會輕易去招惹他們。”
“妖法?這世上哪有什麽妖法?不就和壽山人一樣會造幾支毒箭長矛?土司大老爺不剛買了火炮槍嗎?我看就趁機收服壽山人和卡塔人,管他們有什麽妖法不妖法。”紮羅說。
“你懂什麽?”田信板起麵孔:“那火炮槍過於沉重,怎麽運來這山裏戰鬥?反正八個洞也有五個洞歸屬土司大人了,就剩壽山洞,巴陵洞,和卡塔米洞三處。巴陵洞不足為慮,兩次戰鬥,已經被大人消減了實力。就壽山洞人馬最多,民風彪悍,如果收拾了壽山洞,卡塔米洞就好辦了,隻是沒有人了解他們。大人今天派我們來正是探查地勢,了解民風,不久就會對壽山人動兵的。”田信將土司大人的話搬出來賣弄了會,紮羅忙賠笑說:“是,大管家說得有理。”
紮一說:“對了大管家,那裏就是狼落湖的位置。你看,從壽山山寨翻過去左後方,有座像狼頭形狀的山頭,叫狼落山,翻過狼落山就是狼落湖,狼落湖過去就進入鳳凰山,卡塔人就住在鳳凰山深處。狼落湖中間有個井口,將湖分為兩段,左段屬於壽山人,右段屬於卡塔人,我表弟去過那湖,很美麗的一個湖泊。卡塔人和壽山人都有轉水節,在每個月的初五,常有人在湖邊對歌。平時去那湖邊是要被盤查的。”
田信正觀看,一個家丁跑來報告:“大管家,我剛去那邊樹林裏解手,看到六七個人在那邊燒紙,一邊叩拜一邊念叨,好像在祭奠什麽。”紮一詫異地說:“不會吧?朝山節還沒到,他們要祭山神,也是去狼落山祭拜,不會來這裏的。”
田信一揮手:“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