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該說什麽

動作嫻熟的再度斟滿酒,風有點大。店主裹緊了一點大衣。半響,才自嘲的笑了:“嗬。我現在也很怕死了。才一點風,都要弄件衣服披著。現在是夏天呐。人家都要以為我是神經病了。”

端起酒杯,遙遙的向笑得燦爛的少年致意,複一仰而盡。誰都知道。平時的話,她都聽。也可以為了身體健康不亂搞。但是,隻有今天。隻有每年的那一天。即使是喝到酩酊大醉,走路都走不了,哭著鬧著,誰都不敢說些什麽。

視線移至傍邊的另一個墓。跟藍鏡的墓不一樣的,那個墓雜草叢生,荒涼的好像從來沒有人過來拜祭過一樣。但是又偏偏,在這個偌大的山頭,位置跟藍鏡的很近。

店主苦笑,動作緩慢的站起身。再慢慢的拉緊大衣走到那個墳那裏。半人高的雜草,已經淹沒了那座墓碑。伸出手,把墓碑前麵的草撥開。赫然寫著的是:青卿之墓

青色的石頭,墨色的字。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沒有年份,也沒有銘文。任誰來看,都像是一座孤墳。無處話淒涼。

店主怔怔的看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兩個年輕的助手上來,輕輕的跟她說:“店長,有點晚了,夜裏山涼。我們回去吧。”

走之前,店主再敬了藍鏡一杯,說:“藍鏡。你看。人老了,記性不好。我想跟你說什麽來著。一看到那邊,就忘記了。耽誤了這麽多時間。我長話短說。今天過來,是因為前幾天,我看到那個混蛋了。他說的那些話,我也懶得跟你重複。一個人為自己辯解的時候,最聰明了。你在這裏也挺好的。是吧。我走了。下一年再過來看你。”

明明時光不長。明明隻是幾年時間。店主卻覺得自己已經是暮靄之年了。心像一潭死水。沒有一絲紋路。苟延殘喘的。也這麽久了。

下山的時候,天氣變得更加的涼。兩個助手小心翼翼的扶著店主走著不平的山路。一行三個人都沒有發現,在距離藍鏡的墓十來米之外的地方,粗大的果樹後麵,有一道依靠著樹幹的身影,靜靜的。靜靜地站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日子還是這樣過著。店主依然在小店裏麵,看著人來人往,躺在貴妃椅上麵,喝點小茶,吃點小吃,偶爾再到店的前麵,看著那盛夏一地的陽光。靜靜的發呆。

寂靜安寧的好像,往後的往後,也是這麽一直過了。

還是午後。店主昏昏欲睡的時刻。質地上乘的皮鞋敲擊潤白色瓷磚的聲音,緩緩而來。一下,一下。

店主微微的側了下身子,眼睛依然閉著,呼吸規律,明顯已經熟睡。白皙的手不自覺的輕輕抓住心口處的衣服,眉頭緊皺著。好像做夢也不得安寧一樣。

修長的身影緩慢的靠近。直到,看見店主熟睡的身影,才猛地停住了。連呼吸也不自覺的放輕。

壓迫感漸強,店主微微的皺眉,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還沒看清楚來人,店前麵就傳來了幾個小女生的尖叫聲:“啊啊啊啊啊!!!!是聖銘夏!!!!”

噪音和那個名字讓店主的神經瞬間抽痛。背光處的人,肩胛處仍是當初那個天台上麵的線條

。全身都像渡了一層光線的,宛如天神。

幾個初中的小女生急忙的跑了過來,一臉敬仰加亂拍的手機,很快,就把守在門口外麵的保鏢引進來了。又是一頓吵鬧。期間,店主隻揉揉眉間,半撐在貴妃椅上麵,呼吸開始素亂。這麽靠近。這麽靠近。強迫著用手腕緊緊的蓋住眼睛,店主一點要開口問的心情都沒有。又或者說,開口處理的力氣都沒有。這麽一個人。應該死的了心,僅僅是因為一個出現。再度狂顫起來。嘴角微微的扯出一個荒唐的笑容。果然是真的要完全的消失,整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麵消失,才能夠真正的忘記掉?!

聖銘夏沉默的看著店主。眼神複雜。知道保鏢都把那幾個小女生都驅趕出去了之後,店裏麵,又隻剩下兩個人,隻有空調微微呼風的聲音,一種帶點詭異的沉默慢慢的開始彌漫。

店主慢慢的調整呼吸,慢慢的恢複麵無表情。然後,再慢慢地把手放下。眼睛慢慢的往上抬,撞進那雙多少個午夜夢回出現的墨眸。回憶洶湧如潮水。不是說好了的麽,昨日種種昨日死。指尖都顫抖,是怎麽回事呢。還是說,教訓還不夠深刻?這麽一個遍體鱗傷,還不能讓你更加清醒一點。不要這樣,無邪。不要這樣了。記住你是無邪。你是無邪。

“請問。有什麽事。”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的語氣,好像眼前這個人隻是一個普通的客人。不,這個就是一個普通客人。隻能是一個普通客人。

成熟了的聖銘夏,更加的迷人了。身上散發出來的男性荷爾蒙,足夠讓花癡們發出持續不斷的尖叫。此時專注的看著店主的眼神,好像從來沒有改變過一樣。那麽的深沉。那麽的悲傷。看著明顯,氣色和身體,都差了很多的店主,白得不正常的膚色,瘦的骨架紋路都可以隱隱的看到,貴妃椅不大,越發顯得她瘦的厲害。半撐起來的動作,是那麽的緩慢。好像一個不小心,下一秒,就能跌倒一樣。明明是那麽健康的一個人,此刻在自己眼前的,卻是瘦弱到觸目驚心的程度。

“我……”生平第一次。聖銘夏發現自己不知道要講什麽話。麵對著她。咬牙切齒的忍受了這麽久。終於麵對了她。張口,卻不知從何說起。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是物是人非。再怎麽解釋,都是他的錯。這麽虛弱。這麽難受。都是他的錯。

微閉上眼睛,眉頭又開始緊皺。身體反射性的抽搐疼痛感越來越嚴重,本來還想站起來的店主,隻能半撐在貴妃椅上麵。每個細胞,每個細胞都在瘋狂的跳動,都在跟她說。難受。難受。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