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屍蠱體態龐大,此刻一躍而起就好似三片烏雲一般撞向半空中的九煞蓮花印。

杜浚臉色陰晴,此刻那堵在石室出處的屍蠱已然躍起,趁此機會必定能夠遁出洞穴,隻是他若是離去,那九煞蓮花印又當如何?況且,此刻杜浚並沒有散功,隱約之間,還能感受到九煞蓮花印與他之間還有一絲契機。

就在他稍微遲疑的時候,石室另一邊的刺白首席忽而遁身而起,向石室出處而去,丹紅稍作愕然,旋即匆忙的追上刺白首席,亦是向洞口處遁去。

杜浚見此,雙目閃過一道不善的光彩,冷哼一聲,環繞在他頭頂之上的旗幟驀然而動,一閃便來到了石室出處,淩空漲大數丈,電光火石間貼在了洞口上,將洞口封死,不但如此,其上的鬼頭更是凝現而出,對著遁來的刺白首席鬼嘯連連。

“好毒的心思!”刺白首席臉色一變,去勢不減,祭出魂品法寶,其上的吼牛器靈幻化而出,牛嘴一張,便要爆吼。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轉瞬之間,就在吼牛器靈牛嘴剛剛張開的時候,卻見半空中的蓮花印上的金光忽而波動極快的波動了幾下,下一眼,一個淡然的輪廓凝現而出!

佛,一尊枯瘦的佛,一尊殘缺的佛!

這佛雙眼緊閉,帶著濃重的滄桑之氣,這一刻,好似有厚重的佛唱唱響,接著,但見那佛陀探出僅剩的一條臂膀,對著撞來的屍蠱不分前後的拍出了三掌。

三隻屍蠱一見這佛家老祖的虛幻之形,立刻驚恐的尖聲銳叫起來,龐大的身軀在半空劇烈的扭動著,好似要閃躲一般,隻是下一刻,佛掌拍來。

‘砰砰砰。’

三隻屍蠱尖叫連連,紛自砰然摔倒在地上,具是落回了原本的所在之地,其中一隻對著洞口重重的砸了過去,讓遁向洞穴的刺白首席臉色大變,忙不迭的一收還未來得及發聲的吼牛器靈,折身向後退去。

丹紅臉色駭然,緊隨在刺白首席之後。

杜浚更是在屍蠱落下的前一刻,將旗幟收回,懸飛在頭頂之上。

“你這廝好歹毒的心思!”刺白首席,被杜浚壞了逃遁,頓回了原地,氣急敗壞的罵道。

他話語剛落下,便聽身側的丹紅吃吃說道:“那是什麽?”

刺白首席扭頭,見丹紅一臉呆滯,心下一突,順著丹紅的目光看去,入目的是杜浚的九煞蓮花印,還有蓮花印端坐的佛陀巨像!

杜浚不語,舉目向蓮花台上看去,此刻才駭然發現那凝現而出的瘦弱的佛陀!僅一眼,那佛陀恰在此刻砰然破碎,化作三道佛光,成鎖鏈狀,宛如奔雷一般向三隻屍蠱伸延而去,不待屍蠱應變,三條佛光鎖鏈頃刻間便將三隻屍蠱纏繞鎖住。

石室另一側的刺白首席兩人愣住了,先前那佛陀莊嚴的寶相好似刻在了心中,揮之不去,許久,許久,刺白首席喃喃道:“那是什麽魔神?”

杜浚聞言,露出一個冷笑,舉目一掃三隻屍蠱,卻見這三隻屍蠱雖然被佛光鎖鏈綁住,猶在尖叫連連的掙紮著,隻是任它們如何掙紮,卻也脫不出九煞蓮花印的禁錮。

三隻屍蠱見掙脫不掉,除了那隻方才跌落在洞口處的屍蠱未動之外,剩餘的兩隻任由佛光鎖鏈纏繞在身上,紛自猙獰的向石室左右的杜浚和刺白首席而去,其上的觸須更是遙遙探出。

屍蠱身上的佛光鎖鏈,此刻卻有甚長的餘地,讓三隻屍蠱有了很大的遊走的空間。

杜浚神情漠然,掃了一眼對他襲來屍蠱的身上的搜光鐵鏈,目光一閃,立刻遁身向石室的牆角而去。另一邊的刺白首席也是如此。

果然,就在杜浚退到牆角的時候,襲來的屍蠱身體驀然一震,來勢嘎然止住,卻是身上的佛光鐵鏈此刻被拉的筆直,屍蠱尖聲嘶叫,觸角遙遙探向杜浚,卻隻能達到杜浚麵前三丈前!

屍蠱尖叫不止,憤然的後縮,然後奮力向前撞來,卻依舊在原本停滯的地方被佛光鐵鏈扯住了。石室的右角,刺白首席與丹紅同樣躲入了牆角處,追擊他們的那隻屍蠱卻也是奮力掙扯起來。

兩隻屍蠱的掙扯,其力之大,便是一座山峰恐怕也能拉動,隻是那半空中的九煞蓮花印就依舊不動不搖,在石壁的金光投照之下,其上的第五片蓮花葉居然有了凝實的跡象。

杜浚靜默許久,見屍蠱當真是不能掙脫佛光鎖鏈,這才收起了周身的法寶,望著那投射出佛光的石壁,暗道:“石壁之後到底是什麽?竟能讓九煞蓮花印假其威勢,凝現佛陀虛影!”

這時,一個遲疑輕喃的聲音傳入杜浚的耳畔:“你,放我下來吧。”

卻是宮清在金光的照耀之下,傷勢依然複原,隻是見情勢緊急危險,適才沒有出聲,此刻既然暫時安全了,便羞澀於被杜浚托在背上,這才說話。

杜浚苦笑,散了背上的元氣,將宮清放了下來,扭身看去,卻見她此刻麵色紅潤,卻是已無大礙。

兩人相對無言。

靜默許久,杜浚抬眼看去,卻見追襲他的屍蠱已然退去,此刻臥居在棺材左邊與牆壁之間,虎視眈眈的望著他。續而轉頭向石室的另一邊看去,卻見與刺白首席所在的牆角被那堵在洞穴處的屍蠱遮擋住了,不能看見那邊的情景,隻是隱約的傳來丹紅渾濁的喘息聲。

他目光所及,但見三隻屍蠱呈現‘品’字形,一隻堵在洞穴處,另外兩隻此刻卻是各自堵在石室左右牆角通往石壁夾道上,留於他的也隻有牆角處的三丈之地。

宮清癡癡地望著杜浚,幾行清淚流下,默然許久,她喃喃道:“你沒死……你沒死!”

杜浚望著石室的身影一窒,從方才宮清醒來,他便不敢去看少女,生死之前、都能坦然麵對的他,此刻心中竟有了許些的逃避。

他轉過身,望著淚如雨滴的少女,這一刻、他心中忽而生出將少女攬入懷中的衝動,隻是這衝動剛剛浮現,一張俏麗的麵容便緊隨其後,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如此清晰,又如此陌生。

那陌生是源於多年的未見,那清晰卻是心中久久不能熄滅的牽掛。

這張麵容生生將杜浚心中的衝動掐滅!

“鬱香!”杜浚望著宮清清秀的麵容,看著麵前少女眼中的淚水,不禁露出一絲慘笑,這笑意中帶著絲絲的無奈。

宮清咬著下唇,此刻在她的眼中好似隻有杜浚一人,隻是這癡情忽而化作一臉的怨厲,她輕聲說道:“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此刻這少女隻求一個解釋,哪怕是一個敷衍,隻需一份從杜浚口中說出的安慰的言語!

杜浚張口欲說,他想將一路上幾次想告知宮清的真相說出,但是這話剛到嘴邊,便被來源於鬱香的牽絆打的煙消雲散,許久許久,他說:“我欠你的,以後會還!”

這話一出,便是杜浚自己都愣住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如何能說出這等話來!

愣住了,宮清愣住了,就那麽僵在哪裏,不言、不語、不動,甚至連呼吸都停滯了,甚至連心跳都靜默了。

“我會還你!”

這一句話說的好無情,好絕情,宛如一記重拳,狠狠的、帶著說不盡的殘忍打在了宮清的胸膛之上,讓她之前一切的堅持化為虛無,讓她忍不住踉蹌幾步,委頓在地上。

讓她胸膛一縮,張口噴出一口熱血,這是、她第幾次為杜浚流血?

“你還我?”

少女望著地麵,輕聲說道。

杜浚深深歎息,上前,探手欲要將少女扶起。

“別碰我!”少女聲音淒厲:“你拿什麽還我?”

杜浚收回探出的雙手,仰頭,閉眼,許久,沉聲道:“你便是要杜某的性命,我也可送你。”

宮清慘笑,搖搖頭,喃喃道:“性命,你的性命便能……”

她驀然從地上一躍而起,衝著杜浚厲聲說道:“你便是將這天空給我摘下來,又能如何?”

話語中,她心神激蕩之下,雙眼變的無光,更是張口連連噴出幾口鮮血。

這一刻,少女顯得如此的孤獨無助。

她蹣跚著,向屍蠱而去。

杜浚望著少女的身影,深吸一口氣,忽而狠狠的甩甩頭,好似要將腦海中鬱香的麵容拋掉一般,續而驀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宮清。

任宮清如何的掙紮,杜浚的雙臂卻好似兩座山嶽一般,絲毫不動,就那麽緊緊地抱著。

久久,宮清累了,她伏在杜浚的肩膀上,輕聲問道:“為何要這麽對我?”

杜浚沉默,許久他這般說:“你許我一世癡情,我還你遍地桃花!”

宮清笑了。

她笑了很久,柔聲說道:“便是一片桃花,都比那高高的蒼穹珍貴。”

不知道何時,兩人坐到了地上,依舊相對無言,彼此卻心中寧靜溫暖,這世間還有什麽能比傻傻地看著情人,更幸福的事情呢?

宮清恢複平靜之後,方才心情激蕩之下,所造成的傷害,在佛光的照耀之下,已然痊愈。

隻是,他們並沒有發現,方才在宮清噴出的鮮血迸濺到棺材上的時候,從木蓋上、那個被玄陰女兒打爛的窟窿中,飄逸出一股股黑色邪異的煙氣。

這些煙氣渺渺而上,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的飄逸到困住三隻屍蠱的佛光鎖鏈之上,竟然宛如熱水寒冰一般,慢慢的將佛光鎖鏈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