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時回到宋家。

下午已經睡夠了,她沒有直接回房,而是先去了宋玉霜的房間。

宋參謀長昨日熬了一晚上,今天又去軍政府辦事了,房間裏隻有宋夫人守著。

宋夫人正拿著溫水,幫宋玉霜擦拭著手。

她眼圈下是兩大塊烏青,可見最近都沒有休息好。

“幹媽。”阮惜時輕聲道,“您去休息一會吧,這裏我來守著。”

聽到阮惜時的聲音,宋夫人轉頭看向她,搖搖頭道:“不用了,就算回屋了我也睡不著,倒不如在這裏看著她安心。”

“可這樣下去,您身體也會撐不住的。”阮惜時道,“等玉霜醒來,看見您為了她弄垮了身子,她肯定會很自責的。”

“醒來……”宋夫人低聲重複,“可她到底什麽時候才會醒來呢?”

她看著阮惜時:“今天老爺又找了雲城裏幾個有名的玄術師來,說有辦法可以喚醒霜兒,但最後還是失敗了。我問他們,什麽時候霜兒能醒,他們一個個都不敢說。”

她握著毛巾的手微微發抖:“當時我看見他們的樣子,就很害怕,我害怕霜兒再也,再也……”

後麵的話,她不敢說。

“不會的幹媽。”阮惜時柔軟的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嗓音溫軟,“隻要找到那個害玉霜的人,解除她身上的封印,我能將她喚醒。”

“可茫茫人海的,這人要上哪兒找去啊!”宋夫人說著,更加絕望了。

她的手死死攥著毛巾,眼圈泛紅,淚花直在眼眶裏打轉,卻是哭不出來了。

這幾天,她眼淚都快流盡了。

她是個非常傳統的女人,她的人生都是圍繞著丈夫和孩子打轉的,她有過兩個孩子,可一個沒生下多久就夭折了,就剩下玉霜一個。

而後她又得了那麽久的病,等好起來,已經過了生育的年紀,所以對宋夫人而言,宋玉霜就是她的全部。

如今唯一的孩子生死未卜,她如何能不絕望傷心。

阮惜時本以為今日能找到那鬥篷男的,沒想到卻隻在傅家見到了張天師,那鬥篷男連影子都沒有看見,一時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她想的更深一點:“既然那個男人是衝著……噬魂珠來的,一次沒有得逞,一定還會有下一次。若是玉霜出事了,他就沒有籌碼了,所以我們還有希望。”

她不信那個男人會等著宋玉霜死。

宋玉霜的命現在攥在他手裏,這對那個男人來說,就是最大的籌碼。

“對,他肯定會再找來的。”宋夫人低低道,“霜兒肯定不會就這麽死的。”

她看著宋玉霜,像是在說給宋玉霜聽,更像是在不斷安慰自己。

過了會,傭人來敲門,提醒她們用飯。

阮惜時對宋夫人道:“幹媽,我在這裏守著,你還是去吃點東西吧。”

她沒等宋夫人拒絕,又道:“若是你倒下了,玉霜該怎麽辦呢?”

宋夫人怔愣了一下。

好一會,她才緩慢的點點頭:“你說得對,在霜兒沒有醒來之前,我不能倒下……”

她看向阮惜時:“那就麻煩你在這裏,幫我照看一會霜兒了。”

她說著,撐著床站起身來。

剛起身,她身子就搖晃了兩下,似要摔倒的樣子。

阮惜時趕緊起身去扶她。

宋夫人擺擺手:“我沒事。”

“您這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沒事。”阮惜時毫不避諱道,“您不能再硬撐著了,必須要回房間睡一覺才行。”

“可……”

“玉霜這裏有我,還有門口這麽多士兵,不會有事的。”阮惜時說道,“您熬了這麽多天的夜,心力交瘁,又不吃東西,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宋夫人也的確感覺到頭暈目眩,心跳加快。

她身體原本就不大好,雖是一直在吃阮惜時開的藥調理,但底子在這裏,本就比不上尋常人,何況還是這般折騰。

宋夫人也意識到自己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隻能道:“那我回去睡一會吧,霜兒這裏就靠你了。”

“好。”宋玉霜在這,阮惜時也不敢走,便讓傭人扶著宋夫人回了房間。

貼身的丫鬟又端了一碗粥和一碟小菜送進房間,宋夫人勉強吃了一點,便吃不下去了。

“你們先出去吧,不用守在這裏。”宋夫人說,又看著黑黢黢的房間,捏了捏眉心,“把燈也點上吧,太暗了,看著心慌。”

“是。”丫鬟點上了燈,就將東西收走出去了。

宋夫人挨著床躺下,頭一陣陣發暈,不由閉上了眼睛。

可她腦子還是清明的,心中壓著事,怎麽都睡不著。

就在她閉目養神的時候,床頭的燈一下子熄滅了,整個屋子驟然暗了下來。

……

天黑下來的時候,宋參謀長回來了。

他來看了一下宋玉霜,見隻有阮惜時在,問起夫人,得知夫人休息去了,頓時鬆了口氣。

“你幹媽願意休息,真是太好了。”宋參謀長道,“我真擔心熬壞了她的身子,還是你有辦法。”

他說著又問道:“你妹妹的情況怎麽樣,好些了麽?”

阮惜時睫毛動了動:“我沒能幫上忙。”

“這也不是你的錯。”宋參謀長安慰,“你也夠辛苦了,等我辦完了手裏的工作,就來換你。”

“不用了,今晚我守夜吧。”阮惜時說,“我想再試試看,能不能衝破封印。”

“那好吧,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宋參謀長對阮惜時也很關心。

阮惜時心中滿是暖意。

她雖年幼喪母,與父親也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但所幸老天待她不薄,有宋參謀長和宋夫人這樣的幹爸幹媽真心對她好。

她也想回報他們。

等宋參謀長離開,阮惜時就試著又用了一次玄術,但封印仍是沒什麽反應。

她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這一動,就感覺胸口悶悶的。

正想稍微歇息一下,阮惜時就聽到身後開門聲,她以為是傭人,沒想到一轉頭,竟然見到是宋夫人。

宋夫人手裏端著一個碗。

“我來給你送點宵夜。”

宋夫人走過來,將手裏的碗遞給她:“讓廚房做的甜湯,喝一點暖暖身子。”

“謝謝幹媽。”

阮惜時伸手接過甜湯,果然還是熱乎乎的。

宋夫人送了甜湯也沒走,就在對麵板凳上坐下來。

“幹媽睡著了嗎?”阮惜時問。

宋夫人搖搖頭:“滿腦子都是霜兒,睡不著。”

“那閉目養神一會也好。”阮惜時說。

“是啊。”宋夫人眼皮垂了垂,又抬眸看向阮惜時道,“趁熱喝了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她說著頓了下,又加了一句:“現在霜兒昏睡不醒,幹媽和幹爸幫不上忙,你也別把自己累倒了。”

“好。”

阮惜時用勺子輕輕舀著碗裏的甜湯,裏麵放了銀耳蓮子,聞起來很香甜。

她本來沒什麽胃口的,但聽宋夫人的話,還是低頭喝了一口,一股甜意在口腔中蔓延開。

這味道很熟悉。

“這是幹媽做的?”阮惜時看向宋夫人。

這跟之前宋夫人親手做的甜湯一個味道,宋玉霜也很愛喝母親做的這種甜湯,說比廚房做的好喝多了。

宋夫人微怔了一下,才嗯了一聲。

“還是這麽好喝。”知道這是宋夫人的心意,阮惜時彎了彎唇,將甜湯一口氣喝幹淨了。

她沒吃晚飯,一碗甜湯下肚,胃裏舒服了許多。

宋夫人看著她喝甜湯,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卻又把話咽了回去,隻是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