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花月佳期
“這是什麽?”杜若蘭驚奇的看著金花媽媽從大箱子裏又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檀木盒子,若是說裝首飾的盒子,也不該隻有這麽一點兒大,再說那邊已經打開好幾個箱子,全部裝的是首飾,沒有理由還有這麽個小匣子另外裝一件。
“四夫人,這是老夫人的田產商鋪的契書。”金花媽媽將一把小小的銅鑰匙給了杜若蘭:“還請四夫人自己打開看看。”
杜若蘭見金花媽媽一副慎重的神色,知道裏邊肯定是極其貴重的東西,她拿著鑰匙將木盒打開,裏邊是一大疊地契,她看得有些暈頭轉向:“這些,都是留給四房的?”
“是。”金花媽媽恭恭敬敬的回答:“老夫人陪嫁的裏本來就有兩處田產五間鋪麵,還有五萬兩壓箱錢。成親以後,她便拿了那壓箱銀子去放印子錢,這些年利滾利下來賺的錢已經超過百萬兩之數。她打理柳府中饋將近二十年,裏頭賺了多少,四夫人與十小姐心中自然也該清楚。”
明媚在一旁沉默不語,心情也頗為複雜,這印子錢即是前世的高利貸,借款人必須分次歸還,那應付的利息可比後世的要多得多。若是放錢十吊,以一月為期,每月二分行息,合計一月間本利,共為十吊零二百文。再以三十日除之,每日應還本利錢為三百四十文。當貸出原本時,即扣除本利,然後按日索取每日應還的本利,到期取完。因為每次歸還都要在折子上蓋一印記,所以人們就把它叫做“印子錢”。
這人若是借了印子錢,若不盡快歸還,那可便是陷入了泥沼,再也抽身不得。俗話有雲:印子錢,一還三;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幾輩子,還不完!
大陳有明確的律例,官員極其家眷不得參與放印子錢的事情裏去,若是差到了,必定會受處罰,可是沒想到柳老夫人這般大膽,竟然放了這麽多年印子錢!明媚望著金花媽媽,輕聲問道:“祖父可知道祖母放印子錢的事情?”
金花媽媽擦了擦眼淚道:“如何不知?可也隻是叮囑老夫人小心行事,並沒有阻止她。老夫人也沒親自出麵,皆是由我男人和銀花媽媽男人出麵經手的,到今年老太爺致仕了,才將這事兒收了尾。”
這放印子錢的,非富即貴,否則沒辦法來把握那些人還不還得起銀子。若是沒些權勢,有些人還不起討要不到,這銀子便化水了。柳老夫人原來放印子錢,就是仗著柳老太爺撐腰,現兒柳老太爺辭職了,自然也隻好收手。她這麽大年紀,也不值當因為放印子錢將柳元久給帶累了,可是沒想到才收手,她便跟著柳老太爺去了。
明媚拿著田契地契翻了翻,柳老夫人可真是好劃算,這裏已經有十處田莊二十多間鋪麵,還有八十萬兩銀票。杜若蘭看得眼睛都直了,喃喃道:“老夫人可真是厲害,我到了她那個時候,不知道能不能攢下八萬兩銀子。”
“母親,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有何必想這麽多!”明媚笑著勸慰杜若蘭:“你比不得祖母的手段,不如就這般持家便是。現兒有這麽多田產商鋪,還有銀子,夠你給幾個兒子娶妻生子的了。”
杜若蘭擦了擦眼睛,聲音有幾分哽咽:“哪裏隻能想著兒子,你出嫁的時候,怎麽著也要給一筆豐厚陪嫁才是。”
金花媽媽在一旁點了點頭:“別說是四夫人,老夫人也給十小姐預備了出閣時帶走的陪嫁呐,老夫人可是最疼愛十小姐的,就連八少爺,她都還沒給他準備好成親時用的銀子。”
明媚心中暗笑,柳明荃才十個月,現兒就給他準備銀子,也太早了些。就見金花媽媽從裏邊又拿出個錦盒來:“十小姐,這是老夫人指明給你的,我與銀花媽媽曼珠都知道,你且拿了去罷。”
那個盒子是暗色的織錦雲紋,中間摻雜著金絲銀線,被天窗上漏下來的陽光照得閃閃的發光。明媚接過那盒子與鑰匙,也有幾分感激,雖然柳老夫人拿了這個盒子打發了她,意思是說讓她別再惦記她的遺產,可無論如何她還是給自己留了一份,不似那些偏心的老夫人,重男輕女,隻喜歡孫子,早就將孫女丟到了腦後。
這邊柳府分家才完,府裏就開始行動了。二房與三房在京城開始積極尋找宅子,通過牙行找到了兩處合適的地方,因著不是自己付款,柳二老爺與柳三老爺都毫不客氣,選的地方也是十分金貴的。柳大老爺本來還想不答應,隻是一想到若是自己不答應,二房便會賴著不走,於是也隻好忍氣吞聲,速速打發了銀子讓二房搬了出去。
四房是負責三房的屋子,柳三老爺與柳元久都是好說話的,更何況四房得了柳老夫人一大筆錢財,自然不把這處宅子放在眼裏,聽說隻要十萬兩銀子,杜若蘭趕緊讓人送了十萬兩銀子給柳三夫人,順便還送了四套頭麵首飾給柳三夫人與三個庶女,又給柳三老爺與他的三位公子每人送了五千兩銀子的儀程:“這算是我們四房的一點心意,且祝三房喬遷之喜。”
柳三老爺與柳三夫人十分驚奇,沒想到杜若蘭忽然間便這般出手大方起來。杜若蘭的父親隻是國子監博士,生前也沒留什麽東西下來,柳元久雖然做了這麽多年知府,也該攢了些銀子,可不至於會有這般闊綽,兩人嘀咕了一陣,覺得應該是柳老夫人那幾個箱籠值錢。
“沒辦法,人家是親生兒子,我這個繼子也隻能靠邊站。”柳三老爺歎息了一聲:“我母親過世,也沒見分什麽東西給我,恐怕都是給大哥給占了。”
柳三夫人沉默不語,好一陣子才說:“不打緊,咱們以後就多多巴結著四房便是了。四弟現在貴為太傅,四弟妹心慈,手頭又鬆,將四房侍奉舒服了,少不得有咱們的好處。”
“可不是這樣?”柳三老爺點了點頭:“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我瞧著十侄女可能就要成親了,咱們厚厚的備一份禮過去,不會吃虧。”
“可不是這樣?”柳三夫人眉開眼笑:“我想喬世子肯定會要借孝了,瞧他那心急模樣,還能挨得過三年?”
根據大陳的舊俗,家中父母祖父祖母亡故,子女必須守孝三年,按理來說孝子本來該在墳墓旁邊結廬而居,不理頭發不喝酒吃肉不行樂,表示對父母的哀悼,可後來隨著人們生活習慣慢慢的改變,這規矩也變了。
原本父母亡故的官員便要“丁憂回鄉”,等著孝期滿了才回來任職,可後來也出現了“奪情”之特例,也就是說皇上覺得你這位大臣十分重要,朝堂裏不能沒有他,就用“奪情”的手段,仍舊任職,隻是不必穿常服,素服治事,可以不參加各種慶典活動。
而子女的親事也有了鬆動,原本是要守孝三年才能成親,後來出現了借孝之說,就是在祖父母、父母親亡故百日之內也可以成親,在孝期因故穿吉服。若是等著明媚守孝三年滿,已經是十八歲,在大陳來說算是年紀大了的,喬景鉉那人,又如何能等著三年以後再成親?
英親王府為了這事情,已經又開始爭吵不休。
“鉉兒,你是聽誰說的,竟然想起借孝這個主意來了?”英王妃滿臉的不讚成:“你可知道借孝這兩個字雖然說得輕巧,可實際上卻很是沉重!你若是借孝成親,人家可會在後邊譏笑,會說喬世子忍不住寂寞……”
“我本來就是忍不住寂寞,我想要與媚兒在一起,這又怎麽了?我們兩人成親,跟旁人有什麽關係?輪得到他們來說話?”喬景鉉臉色通紅,口氣很是不快。
昨晚他在皇宮裏邊輪值,因著無事可做,便與一起值夜的侍衛圍著火爐說閑話。那人笑嘻嘻的問他:“喬世子,這會子你該要忙著借孝的事情了,怎麽還在這裏值夜?”
“借孝?什麽意思?”喬景鉉有幾分迷惑:“我不懂。”
“哎呀呀,難道英王妃沒和你說這事情?”那人臉上一副驚訝的神色:“莫非你要等三年以後再成親?”
“不是這樣嗎?柳家十小姐要守孝三年,我自然是要等她三年以後再成親了,難道還有什麽別的法子不成?”喬景鉉聽著那人的話,似乎還能提前成親,不由得興奮了起來,一雙眉毛不住的飛舞起來:“快說說,這借孝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借孝,就是說在孝期裏邊成親,暫借一下時間的意思。咱們大陳的規矩,親人亡故的百日裏可以成親,若是出了百日,那邊不能了,必須等滿三年。”那人望著喬景鉉微微的笑:“我還以為喬世子會準備借孝成親的,沒想到你竟然連借孝都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多謝你提醒!”喬景鉉得了這個信兒,心中快活起來,原來他可以馬上就成親了!一整晚他都咧著嘴笑嘻嘻的坐在那裏,隻將那同夥看得目瞪口呆。
從皇宮裏出來直奔回家,喬景鉉興衝衝的找到英王妃,與她說起借孝的事情,沒想到她兜頭一瓢冷水,將他潑得一陣心寒:“母親,你不想想早些抱孫子?怎麽我說借孝,你反而不同意了?”
英王妃骨篤著嘴,好半天都沒有出聲,頭上的金步搖不住的在鬢邊搖晃著,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開口說話:“你便先納個側妃,三年之後再迎娶柳家小姐也未嚐不可。”
“側妃,側妃,又是側妃!”喬景鉉暴怒了起來,他站在英王妃麵前,一點也不肯退讓,眼睛瞪得大大得:“媚兒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總是不滿意她!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會納側妃侍妾,可你為何一個勁的想要塞這些女人進來?母親,我和你說,你若是想要早些抱孫子,那便讓我早些娶了媚兒,否則我便是打一輩子光棍,也絕不會去碰別的女人!”
“你……”英王妃捂著胸口直喘氣:“鉉兒,你怎麽能這般與母親說話!”
小時候自己的兒子多麽聽話乖巧,自己說什麽他都是笑著點頭答應,可稍微長大些以後就變了樣,尤其是遇到了柳家十小姐以後,他便完全不是那個原來的鉉兒了。英王妃望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鉉兒,心中一陣發酸,兒大不由娘喲!
“母親,我們兩人為何就不能好好的說話?媚兒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你為何就看不到她的好處,總是要為難她呢?難道咱們一家人便不能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喬景鉉上前一步,很真誠的望著英王妃:“母親,你是世上最仁慈的人,你肯定能與媚兒融洽相處的,為何不試試呢?”
英王妃有些泄氣,望著喬景鉉執拗的臉,一直沒有說話,喬景鉉走到她麵前,在她麵前跪倒下來:“母親,請你相信,我與媚兒成親以後,一定會孝敬你,不會讓你覺得有半分不開心的。”
“鉉兒!”見喬景鉉跪了下來,英王妃吃了一驚,他竟然向自己下跪!為了柳明媚,那個柳府的十小姐,這也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男兒膝下有黃金,趕緊起來,母親再去想想看。”英王妃伸出手將喬景鉉拉了起來:“你怎可為一個女子下跪!”
“他這是怎麽了?”英王妃見著喬景鉉的背影,眼淚珠子忍不住簌簌的掉了下來:“我好不容易養大的兒子,現在心全向著外人了。”
“王妃,奴婢在旁邊瞧著世子爺這情形,若是不讓他娶柳家小姐,指不定他就真會搬到府外去住了!我看您還是同意的好,怎麽樣世子爺與世子妃在您眼皮子底下管著,也知道兩人間究竟是什麽情況。否則,他們在府外住著,天高皇帝遠,王妃還能管到什麽?”寶珠見著英王妃這模樣,也是心痛,遞上一塊帕子來:“王妃,你便想通些罷!”
英王妃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淚:“我再好好想著。”
等及英親王回府,英王妃將這事情跟英親王說了一遍,一邊說一邊歎氣:“你看看鉉兒這脾氣,可真是像了你!牛一般的強,怎麽也不回頭!”
英親王沉吟了一聲:“既然他這般堅持,那你便由著他,不是等三年,就是借孝,你自己看著辦罷,這親事是鉉兒自己選的,自然有他的道理,你這個做母親的也隻好在旁邊提點一二,不能與他對著幹。”
“這不都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倒好……”英王妃還是憤憤不平:“父母之命給他丟到腦後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鉉兒的脾氣,你要是給他定一個側妃,說不定他真的連麵都不會露一個,到時候你去哪裏尋了他來拜堂?”
英王妃聽著歎了一口氣:“那我們還是去與柳太傅及夫人商議下借孝的事情罷。”
過了兩日,英親王與英王妃便去了柳府拜會柳元久與杜若蘭。此時柳府已經分家,園子一分為二,大房占了主院和大房以及二房的園子,正門便是大房那邊,而四房把外院與三房並入了青蓮院,在外邊的牆那邊新砌了個門,緊緊的挨著大房的門,不到十步的路程,兩張門上都是黑底金字的柳府,隻不過四房的牌匾中間添了兩個字:太傅,這柳太傅府與柳府便分開了,格外清楚。
京城裏當時有人在議論,這官職標到牌匾上,實在也是新奇,可柳家情況特殊,議論了兩日便沒了聲息,畢竟兩邊都是柳府,讓那些登門拜訪的不大方便,分明是要去找柳太傅的,結果去了柳氏大房那邊,豈不是要鬧出笑話來?
英親王與英王妃下了馬車,抬頭望了望柳太傅府的大門,英親王搖了搖頭:“柳太傅實在也是太小心謹慎了些,這門怎麽修得比大房的要窄?他自己已經是正一品的大員,自然要將門修得闊些。”
英王妃望著那門沒有吭聲,心裏暗道,這柳太傅也不過是這一年裏頭便飛黃騰達的,不過是遇著了新皇想要提攜年青才俊,否則這太傅的職位哪裏又輪得上他!
喬景鉉大步走上前去,朝那門房笑了笑:“英親王府特地上門拜訪。”
門房識得喬景鉉,一溜煙的跑了進去報告柳元久,聽說英親王全家出動,柳元久望了望杜若蘭:“若蘭,這……莫非是為了媚兒的事情來的?”
“該是為了商議借孝之事罷?”杜若蘭滿臉笑容,朝那進來報信的婆子道:“趕緊請他們進來!”
杜若蘭望了望明媚,見她坐在身邊一動不動,伸手摸了摸明媚的手:“還不快些躲到後邊去?哪有女兒家聽著談論自己親事的理兒?”
明媚聽著說喬景鉉過來了,本來正在高興,聽著杜若蘭取笑自己,站了起來,帶著玉梨躲到了旁邊抱廈裏邊。玉梨朝外邊探頭看了一眼,有幾分驚奇:“小姐,那英王妃今日都過來了呐,看起來真是來談論你的親事了。”
“這親事有什麽好談論的,不就是送個日期過來就行了?”明媚心道這可真是繁文縟節,三媒六聘的,才過了三禮呢,還不知道剩下這三禮該要多長時間。聽張媽媽說守孝要三年,這還有的是時間讓他們來過禮了。
門簾子被人撩起,寒風從門簾下邊鑽了進來,可吹到人身上卻並不覺得寒冷,可能是大堂裏生了炭火的緣故。柳元久笑眯眯的看著英親王英王妃帶著喬景鉉走了進來,心裏歡喜無比,瞧著喬景鉉身姿英武的站在英親王身邊,更是為女兒感到高興。
“親家,我們今日就將兩個孩子的日子定下來罷。”英親王掃了一眼柳元久,心裏也是得意,兒媳婦出身名門世家,相貌生得好,知書達理,又有一手妙手回春的絕技,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偏偏自家這個糊塗王妃,還一個勁的在挑刺。
有什麽好挑的?隻要兒子喜歡就好。英親王想到當年自己與王側妃倒也是兩情相悅,可是偏偏父親要替自己定下英王妃這門親事,王側妃家裏求了太後娘娘賜婚,這才嫁進了英親王府來。
若是當年自己也能抗爭一番,英王妃可能會遇著喜歡她的人,王側妃也不會變成這般尖酸刻薄的模樣。全是自己那時候不夠堅定,現在後院裏時時有那動蕩不安,讓他很是擔心。他望了一眼喬景鉉,心中不免點頭讚成,其實,娶一個也就夠了,何必貪多,多了反而沒清淨日子過。
“親家是說借孝?”柳元久自然也是高興,守孝三年,明媚已經十八,算是大姑娘了,喬景鉉那時候已經二十一,若是英王妃著急抱孫子,指不定會先給他挑側妃,明媚雖然說是正妃的名分,可若是晚進門,這長子的頭銜被側妃的占了,說出去真不好聽。
就如現在的英親王府,長子是庶出的,別人提起這事情,都還有些微詞,隻說英親王府不合規矩,為何庶子倒比長子年紀要大。現在借孝的話,那自己也就心安了。柳元久望著英親王,笑得分外熱絡,臉上都開出花來一般。
“可不是就想著來談談借孝的事情?”英親王點了點頭,望了望英王妃:“你準備的聘書呢,在哪裏?”
英王妃朝一旁呶呶嘴兒:“不就在旁邊?”
嶽媒婆笑著走了上來,將聘書遞給了杜若蘭:“柳夫人請看,這便是英親王府的聘書了。”
“我們已經準備好聘禮,隻是怕親家不允這借孝一事,沒有隨手帶來,若是親家答應借孝,那明日我們便將聘禮送過來。”英王妃這話說得有些勉強,可杜若蘭喜氣洋洋,哪裏聽得出來?她笑著連連點頭:“還是王妃考慮周到,我們府裏自然是允許的,就這樣說定了。”
“納徵之禮明日送過來,我們便不過來了,讓嶽媒婆來請期便是。”英親王笑著望了望柳元久:“行得倉促,多有唐突。”
柳元久拱手回禮:“哪裏哪裏?”
兩人言談甚歡,英王妃與杜若蘭坐在一旁說話,沒有旁的話好說,隻是在談論著她現在的身體狀態:“媚兒說我是懷了雙身子,所以這肚子才會這般大。”杜若蘭驕傲的摸了摸挺肚子:“一想著馬上就有兩個孩子要出生了,我心裏頭便覺快活。”
英王妃有些羨豔的看了看杜若蘭的肚子,忽然又聯想到明媚身上,柳夫人是個好生養的,她女兒指不定也一樣好生養,到時候自己說不定也是三年抱兩個孫子呢,若是每次也都是雙身子便好了。想到這裏,英王妃臉色露出了一絲絲笑容來,忽然間對明媚沒了那麽深的厭惡之感。
隻要她能為喬景鉉多生幾個孩子,那自己也不管他們了。英王妃暗暗下定了決心,畢竟她是兒子喜歡的人,為了她與兒子鬧翻,實在也是不合算的事情。
英親王與英王妃並沒有坐多久,說了幾句話便走了。杜若蘭將明媚喊了出來,見著她一臉笑微微的神色,不由得取笑她:“這下總算是心安了?”
“母親,我什麽時候沒心安?”明媚扭著身子,臉上也有了幾分羞澀:“我不和你多說,先去沉香閣裏忙事情去了。”
杜若蘭笑著點頭道:“你去罷,我也要忙呢,明日送納徵禮過來,我還要準備好回禮,否則會被人說咱們柳府不懂禮節。”
“回禮?那是什麽?”明媚有幾分好奇:“是不是要回貴重東西?”
“也不是,就是一些衣帽鞋襪,表示個意思而已。”杜若蘭將崔西喊了過來:“你趕緊拿了銀票去喜事閣買一批好的衣帽鞋襪過來。”
“是。”崔西笑嘻嘻的應了一聲,朝明媚彎了彎腰:“小姐馬上要大喜了。”
明媚也不回避,點了點頭:“聽著這般說,恐怕是在家裏住不得幾日了。”
杜若蘭將她拉到身邊,眼中也全身不舍:“媚兒,母親也舍不得你,那時候將你扔在紫霞山,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你可要原諒母親。”
明媚見杜若蘭眼中隱隱有了水霧,趕緊拿出帕子來給她擦眼睛:“母親,你又傷神了,快不要這樣,為肚子裏的弟弟妹妹們想想,也不該傷心。再說我出嫁,是大喜事,也不用掉眼淚。”
杜若蘭擦了擦眼睛:“我隻是高興。”
第二日,英親王府就浩浩蕩蕩的送了納徵禮過來,那份禮兒可送得重,一隊人抬著一百八十多抬禮物過去,看得街道兩旁圍觀的人瞠目結舌:“我的天呐,英親王府的聘禮竟然有如此之多,那柳太傅府又該回多少嫁妝!”
喬景鉉洋洋得意的騎著踏雪走在最前邊,身後的馬車裏邊坐著嶽媒婆。嶽媒婆掀開簾子看了看身後那長長的隊伍,也是目瞪口呆,這英親王府就是有錢,竟然送了這麽多納徵禮,到時候柳府可吃不消了,要回一倍以上的嫁妝呢!
隊伍晃晃悠悠的過去,早已將柳家大房驚動,裏邊的丫鬟婆子守在門口,板著手指頭數那納徵禮的擔子:“我的手腳都不夠用了,你們數清楚沒有?”
“哪裏能數得清!總歸會有一百多抬了。”旁邊一個丫鬟羨慕的伸長了脖子:“可比咱們二小姐出閣那陣子不會差!”
現在柳府已經分家,便不再尊著那排行,柳明豔原來是柳家五小姐,這陣子已經變成了二小姐,大家想起她那時候出閣去幽雲,也是嫁妝一大路兒,足足有兩百多抬,可現在瞧著英親王府這架勢,到時候四房的小姐出閣,總怕就要將柳明豔給壓下去了。
柳大夫人坐在屋子裏頭,聽著下人過來報告這件事情,心裏頭很是不快,冷冷的哼了一聲:“還不是那個柳明媚有手段!”
她咬著牙坐在那裏,臉色鐵青,自己這般算計著她,可偏偏每次都讓她逃過了,現在柳府分了家,想要下手便更難了些,一想著自己的女兒柳明豔,她便揪心得想要哭,拿著手帕子擦著眼睛,可又不敢哭出聲來。
柳明豔在幽雲那邊過得很不如意,自己逃走得這些日子,隱性瞞名去了幽雲那邊,使了銀子給龔家看門的婆子,讓月媽媽以找親戚的名頭去找到了小喜,打聽了一番,才曉得那龔亦奇乃是一浪蕩公子,柳明豔現兒吃了不少虧,那平妻貴妾都有了身孕,現在柳明豔一籌莫展。
“難道她便沒有按照我的法子去辦?”得知了這情況,柳大夫人氣得全身發顫,坐在那裏好久都說不出話來。
“小姐已經將貼身丫鬟給了姑爺做通房。”月媽媽耷拉著腦袋:“可經不住姑爺愛偷腥,那兩個有了身子的人,都將自己的丫鬟讓姑爺開了臉。”月媽媽歎了一聲:“小姐肚子裏頭沒有動靜,那邊兩個肯定是要占了長子這個名頭了。”
“怎麽可以!”柳大夫人氣得直咬牙:“你將她約出來,我替她好好合計合計。”
悄悄兒的將柳明豔喊了出來,母女見麵,抱頭痛哭,柳大夫人將昨晚上翻來覆去想的法子告訴了柳明豔。她將那張紙交到了柳明豔手中:“豔兒,這是母親的私房方子,你好好的收藏著!回去以後便伺機用著,這方子甚是靈驗,你隻管照著上邊說的去做!”
柳大夫人悵然若失的望著麵前的那盞茶水,從幽雲回來有大半個月了,也不知道豔兒將那方子湧上了沒有,但願她能如願以償。隻是……她氣呼呼的站了起來,讓柳明媚這般得意,她一想著便不甘心!本來這英王妃看中的便是自家的豔兒,沒想到被那柳明媚用狐媚手段將喬景鉉勾了去。勾了去還不打緊,最後還弄得自家的豔兒遠嫁幽雲,嫁了那樣一個浪蕩的公子哥兒!
柳明媚,你且等著,我先給柳明卿將親事定下來以後再來想法子收拾你!柳大夫人咬了咬牙,將那茶盞拿了起來,一口氣喝了個幹幹淨淨,柳明卿今年都十八了,自己也該給他定一門親事了。
不管柳大夫人怎麽不舒服,英親王府的納徵禮此時已經入流水一般送進了柳太傅府,金花媽媽笑嘻嘻的將東西清點了,把早就準備的衣帽鞋襪交到喬景鉉帶來的管事手裏。
柳老夫人過世,金花媽媽與銀花媽媽便成了四房得力的管事媽媽,她們現在都隻有五十歲不到的年紀,正是用得上的時候。曼珠向杜若蘭求了賣身契,願意自贖出府。杜若蘭也沒說多話,直接將賣身契給了她,還打發了一百兩銀子,畢竟是柳老夫人親近的丫鬟,又在分家產的時候出了些力氣,自然是要酬謝的。
曼珠拿了銀子在手,眼淚汪汪,給杜若蘭磕了兩個頭,千恩萬謝的出府去了,金花媽媽在旁邊笑了笑:“曼珠的表兄與她有婚約,本來還想滿了十八給老夫人提出府的事情,現兒卻是提前出去了。”
“曼珠這些年也攢了不少銀子,還有老夫人賞的金珠首飾,再加上夫人賞賜的一百兩銀子,與她表哥一道去盤個什麽小店鋪,做點小生意,以後的小日子也不會過得差。”銀花媽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還是要遇著好主子。”
“可不是?”金花媽媽也歎息了一聲:“咱們兩人都是遇著好主子了。”
柳老夫人待她們不薄,她們男人也在柳府做管事,幫柳老夫人放印子錢也得了利,兩人都已經買了田莊,兒子得了柳老夫人恩準,本來是家生子,必須在柳府為奴仆的,柳老夫人允了他們自由,幾個人都拿著本錢做生意,全部穿著綢緞做老爺了。
兩人的兒子都說要接了金花媽媽與銀花媽媽出去養老,在家中過清閑日子,可她們卻還是舍不得柳府,依舊還是在這裏邊做管事:“柳府吃好穿好,還不時有賞銀,為何要出去?”金花媽媽笑著道:“我瞧著四夫人不會比老夫人小氣,那手頭實在送泛。”
“可不是?咱們可得要替她緊把細用,田莊的租子、商鋪的租金,全部要打理好才是,別被那些人說幾句可憐話兒就被騙了。”銀花媽媽點著納徵禮入庫,看著管事們一一登記下來,滿臉的笑:“咱們快些去前堂聽聽,看小姐的吉日定在哪一天。”
兩人監視著將一百八十抬納徵禮收好了,急急忙忙的奔到了前堂來。前堂是將外院改了的,門口懸掛著新做的蜀錦門簾,上邊粉白的底色,上邊繡著幾支出水芙蓉,花瓣上頭還滾著水珠子,就如活的一般。
門口站著七喜,正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裏邊說話,見金花媽媽與銀花媽媽過來,擎了門簾在手中,擠了擠眼睛:“裏邊正在商議日期,實在是熱鬧!”
金花媽媽與銀花媽媽一腳踏了進去,就見屋子中央坐著杜若蘭,穿了一件淡綠色衣裳,膝蓋上搭著一床小小的氈毯,山邊有耀眼的牡丹花紋。她身後站了崔西崔玉等丫鬟嫂子,團團的一堆,奶媽抱了柳明荃在旁邊坐著,那柳明荃扭著身子正不住的咿咿呀呀,不時還念出一句古詩來。
喬景鉉帶著嶽媒婆坐在一側,正笑嘻嘻的在與杜若蘭說話:“柳夫人,你再看看,再看看,分明是那個日子好一些!”
原來英親王府請段監正占卜了幾個黃道吉日,送了來給柳府商議,這便就是“請期之禮”了,喬景鉉的眼睛正巴巴兒的望著杜若蘭手中那張紅底燙金的紙薦,似乎要將那張紙望穿一般。
段監正給的幾個好日子:正月二十八,二月二十四,三月初三。
杜若蘭想要用第三個日子:“三月三,氣候一新,正是踏青的好時節,萬物複蘇,也是個上吉之兆。”
喬景鉉卻很是不同意,他朝杜若蘭行了一禮:“三月三日天氣新,金水河邊多遊人,我恐怕那日正是踏青的好日子,大家都忙著去踏青,沒有人來參加我與媚兒的喜宴了。依著我看,正月二十八乃是再合適也不過的日子,就定了這個日子罷。”
哪有這樣的說法?眾人皆知他是在找借口,隻是心裏悶著想笑。
杜若蘭瞅著喬景鉉那心急的臉,心裏掂量了一回,緩緩道:“正月二十八肯定不行,什麽東西都沒怎麽準備著,家具什麽的都還沒打好,這打賞的荷包、絡子都還沒著落呢,別人備嫁都得一年半載的,我們再趕,也不至於這麽幾日光景,今兒都正月十四了,明日要忙著上元節的事情,然後便隻得十幾日準備的功夫,不行,不行,太倉促了些。”
喬景鉉鼓著臉兒,甕聲甕氣道:“這些東西,花些銀子去買了現做的便是,帶幾萬兩銀子,明日去京城轉上一圈,保準買圓了回來。”
杜若蘭見他一副急得狠的樣子,微微一笑:“喬世子,不過是兩個月光景,你便等等罷。”
“兩個月時間太長了。”喬景鉉笑著朝杜若蘭行了個大禮:“嶽母大人,你便將日子往前邊挪一挪罷。”
杜若蘭見著喬景鉉這一躬身,腦袋都快要挨著地,這大禮也行得實在大,不由得笑了起來:“喬世子,你這般客氣,倒讓我不好辦事了,就這樣罷,選中間這個日子,二月二十四,我瞧著也很合心意。”
嶽媒婆在旁邊也笑著勸喬景鉉:“世子爺,這成親可是大事,十來日怎麽行得!還是聽柳夫人的,就二月二十四好了。”
喬景鉉見嶽媒婆也是這意見,隻好點頭:“也好,二月便二月,讓媚兒多在府裏陪陪嶽母大人。”
杜若蘭被喬景鉉幾聲“嶽母大人”叫得心裏甜絲絲的,看著喬景鉉,越看越愛,心道這樣的女婿,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媚兒可真是有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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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色田園之一品農家女》by歌盡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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