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柳府分家
內侍從盤子裏拿出了一張黃綾,尖聲細氣的讀了出來,原來是賜了老太爺“文肅”的諡號,第二道聖旨卻是追封柳老夫人為超一品誥命夫人。
這簡直是天大的恩典,柳老夫人本是一品誥命夫人,加個超字,又意義非凡了。超一品乃為國公,超二品乃為侯,超三品為伯,雖然隻是在一品前邊加個超一品,那就意味著柳府要出國公爺了。
誥命夫人的等級可以隨夫,也可以隨子,柳老太爺已經死了,那這個誥命也隻能隨子了。柳大老爺跪在地上,心裏十分高興,沒想到夫人真是有遠見卓識,收了老二這個庶女做記名嫡女,還能給他帶來如此榮華富貴!
靈柩前的火盆子裏燒得旺旺,火苗不住的躥騰出來,映著站在周圍的人的臉。柳大老爺的臉被那火光照得忽明忽暗,湊近了看,還能見著他得眼珠子正在不住的滴溜溜的轉,一隻手摸著稀疏的胡須,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柳大夫人還是得接回來,柳大老爺暗自琢磨,畢竟這麽多子女都在,要是強行休棄了她,柳府麵子上過不去,子女們肯定也不會答應。而且她若是惱火了將那那本賬簿子交上去,自己更是吃不了兜著走。柳明欣是由柳大夫人收了做記名嫡女的,是記在她的名下,自己要是將柳大夫人休了,那不是在打柳明欣的臉?
不能,千萬不能休了她,反正現在柳老太爺與柳老夫人過世了,等著棺槨抬到祖墳下葬以後就可以分家,誰還能來管他休不休妻的問題?頂著長子的名頭活了這麽久,可是在柳老太爺和柳老夫人麵前還是畏手畏腳的,現兒可是能放開手腳做大人了,柳大老爺忽然心中很是高興,偷偷朝柳明欣的肚子上溜了一眼,心裏想著,老天保佑,這一胎可要是個皇子!
內侍尖聲細氣的將兩道聖旨宣讀完畢,將黃綾交給了柳大老爺,眾人原本都在屏聲靜氣的等著聽第三道聖旨,心裏想著,究竟國公府花落誰家?想來該是大房了,柳明欣不是大房的嫡女出身進宮候選的?
誰知那內侍把兩道聖旨交給柳大老爺,卻沒有再見他拿出第三道聖旨來,大家心裏都不免有了些猜測,皇上究竟是什麽意思?是因為看柳府還在服喪,不好封賜,免得到時候前來道喜的和前來吊唁的混到了一起也不太好看?
但是左右柳府這個國公爺是跑不了的,柳老夫人超一品誥命夫人都掛上了,這個封賞便是砧板上的釘子,妥妥的了!還是要養個好女兒呢,看看人家柳明欣,寵冠後宮,連著娘家都如此飛黃騰達,讓人咋舌!大家眼睛都往柳明欣偷偷瞟了去,就見她穿著金絲織就的孔雀翎宮裝,頭發上端端正正的插著一支五尾鳳釵,鳳嘴裏吐出一串長長的流蘇,由南海明珠串成,最下邊是一顆晶瑩的冰晶石,正閃閃的發著光。
柳明欣見眾人都在看自己,很是得意,將頭抬高了些,那略微厚實的嘴唇突了些出來,顯得格外憨實,卻沒有一點靈氣。她站在徐炆玔身邊,隻覺得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殊榮,心中無比歡快,眼中笑意盈盈,怎麽樣也掩飾不住。
眾人屏聲靜氣的站在那裏,之感偷看了兩眼柳明欣,卻不敢往徐炆玔臉上看,大家都垂著頭,心裏頭想著,皇上為何好半日不說話?也不知道究竟怎麽了。柳明欣見徐炆玔不說話,也很是奇怪,轉臉看了一下,就見他的眼神正專注的落在一個人身上,心裏頓時充滿了無言的苦澀。
柳明欣原先一直傻傻的以為徐炆玔是真心喜歡她的,他獨寵著她,即便後來那薛正妃也改了態度,徐炆玔與她圓房了,可每個月裏基本上都還是歇在西邊屋子的,這讓她覺得分外驕傲,走起路來都覺得腳下生風,見著薛正妃與魏側妃,臉上總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笑容,看得她們兩人牙癢癢的,尤其是薛正妃,她原本以為隻要自己放下姿態,徐炆玔定然會將柳明欣與那魏側妃拋到腦後,可萬萬沒想到那蠢笨得死的柳側妃依舊還是得寵,將她與魏側妃壓得死死的,一直都翻不了身。
“娘娘,皇上可真是寵愛您。”綠茵眼神裏充滿著羨豔,小心翼翼的捧過茶盞來。她還是在柳府裏,也曾聽人說過宮裏的舊事,有些妃子,原來隻是宮女,後來因著主子要爭寵,將她們推了出去讓皇上寵幸,結果也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她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幻想,可後來她發現根本沒有這種可能性,徐炆玔似乎對別的女子都不感興趣,隻是喜歡與柳側妃呆在一處,最喜歡看她的側麵。
看起來想要翻身是不可能了,綠茵打定了主意,跟綠葉一樣,心無旁騖的做大宮女,到時候升了做姑姑,攢一堆銀子,等著到了三十歲便自請出宮,自己有銀子旁身,還怕沒有人來奉承?
柳明欣聽著綠茵的奉承,心中自是得意,接過茶盞喝了一口,眼睛望屋子外邊瞅了瞅,嘴角露出笑容來:“她們也想與我鬥?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模樣!”
自從得了徐炆玔的寵愛,柳明欣感覺自己是絕世美人,薛正妃魏側妃全然不是她的敵手。她驕傲的挺了挺胸站起來:“扶我轉轉,將屋子裏的暖盆加多些炭,今日仿佛冷了許多。”
徐炆玔很晚才回來,他這些日子都在處置太和門兵變,昨日先皇才駕崩,現兒正是在守靈的時候,他已經守了整整一個白天,稍微歇息一會便又要去靈堂,所以當他走進漱玉宮的時候,已經一臉疲憊。
“皇上,臣妾伺候你歇息。”柳明欣慢慢的走到徐炆玔麵前,有意挺了挺背,將那高高的肚子讓徐炆玔看到:“今日臣妾怎麽覺得仿佛裏邊有動靜了?”
“是嗎?”徐炆玔淡淡的瞥了柳明欣一眼:“你好生保養著。”
見徐炆玔對肚子裏的孩子一點都不在意,柳明欣實在有幾分難受,她睜大眼睛望著徐炆玔,卻見他早已轉過頭去,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滿腹心事的模樣。
綠茵綠葉捧著水進來,伺候徐玟琛淨麵,過了不久徐炆玔便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柳明欣坐在床邊,看著徐炆玔那俊秀的眉眼,忽然間又沒了脾氣,皇上年輕有為,長相又好,還這般寵愛自己,自己又何必與他置氣?
她微微一笑,輕輕將臉貼了過去,想要靠在徐炆玔身邊歇息,這時徐炆玔挪動了下,口裏仿佛在含含糊糊的說話,好像是在喊一個人的名字,柳明欣有幾分奇怪,將耳朵湊了過去仔細聽了聽,卻隻聽見徐炆玔在喊著:“媚兒,媚兒!”
媚兒?柳明欣頓時驚住了,全身有些發冷,她咬住自己的手指,生怕自己會發出驚叫聲來——媚兒?皇上是在喊十妹妹嗎?京城的貴女裏還有誰會叫媚兒的?柳明欣坐在床邊仔細的想了想,她所認識的,根本就沒有一個名字裏邊有“媚”字的。
“媚兒,你別走,別走!”徐炆玔又在開始念叨著,柳明欣這次聽得很清楚,她吃驚得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得耳朵。她看著徐炆玔那張俊秀的臉,心亂如麻,到底是不是十妹妹?難道皇上心裏喜歡的其實是十妹妹?
猛然間,她想到了那次去碼頭為柳明豔送嫁的事情來,有一夥歹徒衝出來將十妹妹劫了去,徐炆玔竟然扔下了她,不顧危險,親自策馬去追,直到很晚才回宮。那次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後來的一切讓她又將疑慮打消了,十妹妹也進宮幾次,可沒有一次與徐炆玔有什麽接觸。若是他喜歡十妹妹,或者十妹妹對皇上有意,他們自然會借著好機會幽會,可是沒有,完全沒有這樣的事情。
“媚兒……”徐炆玔翻了個身,伸手抱住了一團被子:“我喜歡你,我不要喊你柳家十小姐,我就是要喊你媚兒,你答應我一聲。”
柳明欣猛的站了起來,一隻手堵住了自己的嘴,這下很清楚了,她眼睛裏有些酸澀,回想著以前的種種事情,似乎就越來越清晰,徐炆玔的眼神、微笑,全然不是對著她的,他始終是在望著十妹妹。
是,他喜歡的人是十妹妹,為什麽寵愛自己,隻是因為自己是她的堂姐。
柳明欣難過的低下頭去,難怪她會被徐炆玔看上,難怪他會這般寵愛自己,原來他隻是拿了自己做替身。她的眼前浮現起明媚的臉,那般嬌豔明麗,似乎讓人移不開眼睛,這般美貌的女子,也怨不得會被人喜愛。
皇上已經過世了,眼見著就要分封後宮了,她曾試探性問過徐炆玔,究竟會給她什麽分位,徐炆玔笑著看了她一眼:“文妃,喜歡不喜歡?”
柳明欣心中一沉,文妃?她原以為是貴妃的,伸手摸了摸肚子,臉上有些不愉快,這時就聽徐炆玔道:“薛正妃我也隻打算給她貴妃的封號,你還有什麽不高興的?若是現兒就封你為貴妃,那不是把你推到風口浪尖上頭,由著她們嫉妒你?等你生了皇子以後,我便有理由給你升分位了。”
那時候自己還很難開心,還以為徐炆玔當真是喜歡自己,擔心自己的安危,現兒看起來全然不是這麽一回事情。徐炆玔為什麽最高隻打算封到貴妃的分位,但卻將那皇後的寶座空置了下來,這肯定是有理由的,為什麽他不冊封皇後呢?難道他想著要將十妹妹納入後宮封她為後?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柳明欣的心仿佛被一條看不見的蟲子一點點的吞噬著,頃刻間就千瘡百孔。
進宮這麽長時間了,她也逐漸的明白了一些事情,後宮裏是不可能有獨寵的,徐炆玔對她已經夠好的了,她也不能再貪心。原來還以為徐炆玔是真心喜歡她才會這麽多夜晚在她屋子裏度過,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沾了十妹妹的光,這才在宮裏有立足之地,可是十妹妹會進宮來嗎?會威脅到他們母子的地位嗎?
現在看著徐炆玔的目光正落在那個低著頭跪在那裏的人身上,柳明欣心中一陣酸澀,今日出宮,借著是來給她的祖父祖母吊孝,可卻是來看她的,不錯,就是來看十妹妹的。她的目光落在明媚身上,有嫉妒,有不服,又有一絲羨慕。
為什麽她能讓那麽多男子都為她神魂顛倒?喬景鉉為了她,當眾發誓,一輩子隻要她一個女人,徐炆玔甚至隻是為了想看她一眼,竟然在先皇棺槨還停在清華宮的時候,借了自己的名頭來太傅府!
徐炆玔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跪在那裏的明媚,心中很是傷神,見她臉都不抬起來,更是覺得傷心,她是不願意再看自己一眼了?但看著眾人都跪在那裏,徐炆玔忽然又醒悟了過來,自己不說起來,眾人都一直是跪著的呢。
“平身罷。”徐炆玔緩緩的說了一聲,跪在那裏的眾人這才站了起來,雖然眾人膝蓋都有些發麻,可誰也不敢抱怨徐炆玔,隻能站在那裏,仰望著他。
徐炆玔和眾人說了幾句話,又飛快的朝明媚瞄了一眼,見她穿著一身素白孝服的模樣,真是欺霜賽雪般冷豔,隻可惜眼睛有些紅腫,瞧著很是憔悴,真恨不能把她摟在懷裏好好安慰她,可以轉眼便見著了喬景鉉站在不遠處,不由得眼神又暗了幾分。
柳明欣一直在旁邊小心的瞧著徐炆玔的目光,見他果然不住的在打量明媚,心中很是吃味,見著明媚那模樣楚楚可憐,更是覺得悲傷。但當她看到明媚身後不遠處,喬景鉉正滿臉關心的往這邊張望,心裏突然又有一絲解氣,畢竟十妹妹和喬景鉉已經訂婚了,皇上再怎麽喜歡,也不可能把她收入後宮了,微微抬頭瞟了一眼徐炆玔,果然見到他臉上有失落的神色,柳明欣輕輕碰了碰徐炆玔的手道:“皇上,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宮了。”
徐炆玔似乎被夢中驚醒,點了點頭:“也是,咱們是該回宮去了。”
站在這裏什麽都不能做,隻能遠遠的瞧著她,心情更是不好,還不如不見她呢,真是相見不如不見,不見徒增思念!徐炆玔抬手:“回宮。”
見著徐炆玔走了,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皇上來得可真是莫名其妙,就是來給柳老太傅上兩柱香,在靈柩前發一陣呆,然後便走了。不過不管怎麽樣,他走了,眾人就覺得輕鬆了許多。有人諂媚的朝柳大老爺行禮:“看來柳側妃有望……”
“哪裏的話!”柳大老爺笑得滿心希望:“快莫要妄加猜測,那是天子家事,哪裏是我們能談論的!”口裏雖然謙虛,心中卻是快活,望了望旁邊三個弟弟,心裏頭就想著安葬了柳老太爺與柳老夫人以後,就該要分家了。
論起分家,他是大房,自然是他分得最多,想到這裏,柳大老爺嘴巴都合不攏,他要趕緊將柳大夫人給接回來,她手段厲害,自然能多撈一些。
柳家的道場也做了七日,在第七日上頭,眾人正準備抬著靈柩上山,門口一陣**,一個婆子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大夫人回來了!”
“大夫人?”眾人皆是一愣,腦子一轉,忽然想起那位自請出府的柳大夫人來。為什麽這個時節她趕了過來?她還有臉踏進柳府大門?知道情況的下人心中皆在腹誹,若不是因著大夫人,老太爺也不會喪命了。
就聽著一陣喧嘩,門口站著的人分成了兩半,柳大夫人穿著孝服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月媽媽等幾個丫鬟婆子,全部著孝,一片素白,很快與柳府的靈堂混成了一體,再也分不出彼此來一般。
“你怎麽回來了?”柳二老爺厭惡的皺了皺眉頭,他一直痛恨大房,多年打壓著二房,好不容易有了個攻擊大房的把柄,自然要拿出來出口氣:“你不是已經被趕出府去了?如何還這般大搖大擺的回來?”柳二老爺不滿意的看了一眼柳大老爺:“大哥,你們大房究竟還有沒有規矩?”
柳大老爺摸了摸稀疏的胡須:“是我要她回來,怎麽了?這又與你有什麽關係?她是我的妻子,是柳府的大房主母,如何就不能回來了?”
“就是她將父親氣死的,她還有臉回來?”柳二老爺望了望身邊的柳三老爺與柳元久:“三弟四弟,你們說是不是這樣?”
明媚站在人群裏,見著柳大夫人趾高氣揚的站在人群之中,心中十分厭惡,可這裏有不少長輩,也輪不到她去說話,隻能靜靜的站在那裏,看這事情該怎麽解決。就聽柳三老爺道:“大哥,你莫非糊塗了,這種女人,你怎麽還能認她做你的妻子?趕緊一張休書扔給她,讓她回自己娘家去!”
“丟休書?”柳大夫人笑了笑,朝柳三老爺揚起了臉:“你自己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可不要將手插到我們大房這邊來,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見著柳大夫人說得這般猖狂,柳家另外三位老爺實在忍不住,全部怒目而向得望著柳大老爺:“大哥,你給個說法!”
“什麽說法不說法的?她是我派人找回來的,這家裏怎麽能少了當家主母?我們大房的家事,不用你們來操心!”柳大老爺殷勤的將柳大夫人引到了靈柩旁邊,笑眯眯道:“你來得正好,若是再晚來片刻就要送上山了!快些先拜祭一番!”
柳二老爺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步站到了靈柩麵前攔住了柳大夫人下拜:“你這狠毒婦人,竟然還想來拜祭我的父母,還不快些走開!”
柳大老爺一把抓住了柳二老爺:“二弟,我是大哥,你該聽我的話!”
柳三老爺性子暴躁,早就在一旁喊了起來:“什麽大哥不大哥的,現在父親母親都不在了,咱們趕緊分家,各過各的,少不得我們四十歲的人還要受你的鉗製!”
“對對對,分家,分家!”柳二老爺也直著嗓子喊了起來:“你這樣做,簡直就不像一個做大哥的做出的事情!”
他們的話正中柳大老爺下懷,他捋了捋袖子,氣衝衝道:“好哇,父親母親才過世,你們便惦記起家產了,分家便分家,要不是保準每天都會聽著你們在背後指著我說閑話!”
明媚在旁邊見著柳大夫人笑吟吟的站在那裏,昂首挺胸,全然沒有一絲悔過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副貪婪的模樣來,心中暗道女,看來這全是柳大老爺與柳大夫人暗中勾結好了,一心就想著要分家,柳二老爺與柳三老爺正好送了個順水人情給他們,這可是想睡覺的時候有人送枕頭,順心順意!
回到青蓮院與杜若蘭說起這事情,杜若蘭氣得直咬牙,想到那時候,自己身陷大理寺,柳大夫人竟然在補湯裏下手,想要壞了她肚子裏邊的胎兒,後來又向英王妃進讒言,為了一個克夫的八字,竟然引出了那麽多波折。這般心思歹毒的婦人,可偏偏兒自己還要與她繼續坐妯娌,真真是想著委屈。
“母親,你別想這麽多,人在做,天在看,你以為她會有什麽好結果不成?”明媚朝杜若蘭笑了笑,吩咐崔西將安神湯端過來:“母親,你肚子裏頭還有兩個孩子呢,怎麽著也該為他們保養著身子,其餘的事情你便不必要管了,父親自然會處置好的。”
柳大夫人做了那麽多壞事,肯定沒有好結果,明媚堅決相信那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這人壞事做絕,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伸手將一個橘子拿了起來,用鐵簽子將它插穩了,放在火上不住的烤著,轉瞬間,一種濃濃的橘子香味便在屋子裏飄蕩著。
“母親,你吃好睡好,別管這麽多事情,你那雙身子可有得熬呢。”明媚將橘子剝開皮,將裏邊熱乎乎的瓤兒拿了出來遞給杜若蘭:“吃兩瓣就好,橘子吃多了容易上火,特別是在火上烤過的,更加如此。”
杜若蘭特別喜歡吃炭火上烤出來的橘子,明媚瞧著心裏著急,總是在她耳朵邊上嘮叨這事情,生怕她貪嘴將身子淘澄壞了。
母女倆正說著話兒可,就聽外邊一陣腳步聲,門簾子猛然被掀起,雪花末子被冷風吹著刮了進來,崔玉的臉出現在門簾兒後邊:“夫人,夫人,族長帶著幾位老太爺過來了!看起來該是商議分家的事情。”
“來得可真快,今兒不是初八?”明媚驚歎了一聲,柳老太爺和柳老夫人他們是初六安葬了的,才隔了一日,族長他們就來了,怎麽這般快!隻可惜族裏大事,待字閨中的小姐是不能參與的,她也隻能呆在這香蘭院裏頭,聽著丫鬟們回來報信。
柳氏族長還是初三那日來柳家過府吊孝,當時一切有條不紊,也不見柳府四位老爺提起要分家的事情,當時他心中還在讚那柳太傅果然教子有方,柳府四房都沉得住氣,可沒想到昨日便得了柳大老爺的一封信,信裏邊還夾雜了一張銀票。
族長將那銀票拿在手中瞅了瞅,麵額是一萬兩銀子,他摸了摸花白的胡須,臉上露出了笑容:“大侄子還真是客氣,我自然要好好幫他一把才是。”
他立即聯係了族裏幾個長者,每人給了五百兩銀子的紅包,眾人見著去一趟柳太傅府能得五百兩銀子,還能與柳太傅拉近關係,心中自然會意,跟著族長一大早便來了柳府。
等著他們來到柳太傅府時,四房老爺正在爭執這園子的分頻問題,柳二老爺和柳三老爺臉紅脖子粗,就差要跳起來掌摑柳大老爺了:“你們大房憑什麽要我們搬出去?就算你占個長字,也不是這樣做的!”
眾人一詢問,柳大老爺想要其餘三房搬出柳府,他自己占住整個園子,其餘三房自然不服氣。柳氏族長大吃了一驚,難怪給自己一萬兩銀子,竟然想打這樣的主意,園子怎麽能給大房一家?這也太不像話了!
族長重重的哼了一聲:“既然請了我們過來,自然要聽我們來公斷。”他望了一眼柳府幾位老爺,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我便是想著,這園子不如一分為二,由大房和四房住著。”見著柳二老爺和柳三老爺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他笑了笑:“當然,大房與四房必須出一筆銀子來,給二房與三房在京城購置一套宅子,必須是原來他們院子占地的三倍,這樣也就差不多了。”
二房與三房並沒有出什麽人,柳二老爺與柳三老爺自己也不過是三品、四品的官兒,也不占個長字,所以也不必要太在意他們。族長心道,本來是該死命巴結著柳元久,誰叫人家是當朝太傅,女兒又是英親王府的世子妃?可大房從道義上來說占著長子的名頭,還有一個女兒是淮南郡王妃,有不能不給麵子。
可全部給了大房四房,二房三房肯定會有意見,不如將他們遷出去,讓大房與四房瓜分了老宅,他們搬去新居。
“三倍?”柳三老爺與劉三夫人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那倒也是差不多,隻不過我們必須還是在禦道街附近的宅子,若是去朱雀街那邊,那就該要四倍以上的府邸了。”
“那是自然,那邊地價沒這邊高。”族長望了望柳二老爺:“你的意思呢?”
柳二老爺氣鼓鼓道:“我倒也沒意見,隻是必須這宅子到手我們才搬。”
見兩房點了頭,族長也很滿意,朝著柳大老爺道:“那這宅子就由大房與四房平分。”
“平分?這是什麽話!”柳大夫人一雙眉毛豎了起來:“我們是大房,哪有平分的理兒?”
“你們雖說是大房,可畢竟四房現在正是如日中天,太傅府建得小了,自然會被人看笑話。”族長望了望柳大老爺,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若大侄子是太傅,那我不說二話,這宅子你們大房要占泰半,可現在你不是。”
柳二老爺見著柳大老爺一張臉漲得通紅,心中很是高興:“還是族長說得對,四弟是太傅,哪有住小宅子的理兒?我覺得四房還該分泰半呢。”這宅子已經沒他的份了,不如拿了族長的話來刺刺柳大老爺,心中這才高興。
柳大老爺一張臉成了豬肝色,望著族長花白的頭發,心中好一陣氣悶,自己還送了一萬兩銀子給他,可他卻處處維護著四房,真是討好賣乖!柳大夫人在一旁冷冷的哼了一聲:“族長,你這般做實在不公平,有趕著討好的嫌疑!”
“你一介婦人,怎敢在我麵前胡說?”族長很威嚴的望了柳大夫人一眼:“這本來是男人的事情,你們婦人家隻管將後院的賬簿子交出來,我們統一核算給你們來分家,哪裏有你說話的餘地!”
柳二老爺與柳三老爺都連連點頭:“族長說得極是。”
方才與大房爭吵分家,柳大夫人嘴巴著實厲害,一個人將他們壓得根本沒話說,喊了自己夫人過來也沒用,柳二夫人是悶嘴葫蘆,柳三夫人雖然也伶牙俐齒,可畢竟三房不如大房氣勢旺,大房占著長子,柳大老爺又是正二品的官,怎麽說也壓不過柳大夫人。正在鬱悶著,這時來了族長替他們撐腰,忽然間個個都來了神氣。
柳大夫人被族長噎得好半天回不出話來,骨篤著嘴坐在了一旁,由著族長說話,眼睜睜的看著他將園子分開:“大房以後就占著主院與二房的地方,四房便占著三房與外院,園子這樣分配可妥當?”
四個柳老爺裏邊有三個點了頭,大房不願意也得願意,隻能這樣分,然後便是分公中的銀子。柳二夫人與柳三夫人隻管了半年中饋,掙得不多,都在眼饞柳大夫人,隻可惜自己沒辦法將以前得賬簿子清賬了。
找了會計數的先生來,劈裏啪啦將賬簿子核實了一番,公中賬麵上還有五十幾萬兩銀子,每房分了十四萬兩,剩下的幾千兩銀子就交到了宗祠,做柳氏幾房捐給族裏的銀子。接著又分柳老太爺與柳老夫人的私產。
眾人的眼珠子都望著那幾個箱籠不放,柳老太爺的私產不多,無外乎就是些田契,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曉得有些什麽東西的,柳家有十幾處田莊,還有一個消夏時的別院,經過族長核實以後,剛剛好一房四處田產,那別院便沒有分:“這一處別院怎麽好分?”族長見著幾個人眼睛瞪得溜圓,很為難的搖了搖頭:“我瞧這樣罷,若是你們同意,便由族裏出麵尋個買家,將銀子平分給四房,你們看如何?”
柳大老爺想著也隻能是這樣了,一處別院,自己獨自占著也說不過去,況且瞧著族長那巴結討好的樣子,若自己爭著要,倒說不定還會給了四房呢。他想來想去,還不如賣了平分銀子,總比這樣吵來吵去沒結果要好。
“我同意。”柳大老爺點了點頭:“就按族長說的辦。”
他的眼睛落在那幾個箱籠上邊,那可是柳老夫人這些年的積蓄,啃食很是豐厚。柳老太爺一直寵著柳老夫人,每年不知道要為她花多少銀子,再說有那些來討好的人,送來的禮物都是極其金貴的。
“族長大人!”忽然有人撥開眾人走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我是老夫人的貼身媽媽,這裏有老夫人的親筆信。”
她手中高高的擎著一張紙:“老夫人早就和我們這些貼身丫鬟婆子說過了,若是她死了,這邊是遺願,要我們交給族長。”
族長將那信接過來,仔細一看,臉上也變了顏色,柳老夫人信裏道,她所有的私產,全部給四房,若是族長不按照她的遺願來分,做鬼她也不會放過他,必然夜夜來尋他,還要揪著他去陰曹地府算賬。
一想到柳老夫人那潑辣的模樣,族長頓時覺得腦後涼颼颼的,仿佛柳老夫人就站在那裏一般,他全身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旁邊幾位族裏得長者紛紛看著他:“柳老夫人信上說什麽?”
“她說她的私產全部留給四房。”柳大老爺將信交給旁邊的幾位柳氏長者:“你們瞧瞧。”
“什麽?全部給四房?”柳大老爺跳了起來:“我們不服氣!”
“有什麽不服氣的?那是柳老夫人的私產,跟你們可有半點幹係?”族長看了柳大老爺一眼:“你又不是她親生的,她不給你也沒有礙理。”
柳二老爺與柳三老爺都閉嘴不說話,柳老夫人是什麽樣的人他們又不是不知道,私產,自己自然是不好插手了,不如就在旁邊看著便是了。
“那封信,是假的,肯定是假的!”柳大老爺忽然喊了起來:“肯定是這個婆子偽造的,哪有全部給四房的道理!”
“喲喲,大老爺,我老婆子可不會寫字,你還真是抬舉我了!”金花媽媽望了望柳大老爺,臉上帶著一絲輕蔑的笑容:“到現在這個時候還來質疑老夫人的親筆信,也隻有大老爺你才做得出來!”她走上前去向族長行了一禮:“我們家老夫人早就預見了有人會說她這封信的真假,所以她要我告訴族長,宗祠裏邊她也放了一封信,一模一樣的,還是幾年前便放在那抽屜裏邊了,若是不相信,族長可以派人去宗祠看看便知。”
柳氏宗祠裏有一間屋子是專門存放各房的一些重要的證明,例如這次分家,分配完畢以後就會要簽下文書,一式兩份,一份放到宗祠存檔,一份自己拿著,以後有什麽糾紛就可以到族裏去查了。
“真有這樣的事情?”族長也來了精神,趕緊吩咐自己的長隨騎了快馬回宗祠,拿了他的私章讓那管理宗祠的管事將柳太傅府家的文書都取出來。
柳大老爺聽著金花媽媽說得言辭振振,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那文書存著,心上心下,柳大夫人也是心中不塊,一雙眼睛隻是盯著那幾個箱籠看,不住的在估計那些箱籠裏邊會有些什麽東西。
約莫半個時辰,那長隨回來,背了一包東西,族長將裏邊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清點了出來,發現裏邊有一個黃?色的牛皮紙信封,上邊寫著“族長親啟”,下邊落款正是柳老夫人。
“就是這個了。”族長舒了一口氣,將那信封打開,那裏邊隻有一張信紙,上邊的內容與金花媽媽拿來的一模一樣。族長拿著信紙朝柳大老爺與柳大夫人揚了揚:“你們自己看看便知,這確實是柳老夫人已經分配好了。”
眾人見著那封信,大家都沒了聲響,隻能眼巴巴的看著下人們將那上了鎖的箱籠往四房那邊搬了去,心裏不住在的在想著,也不知道裏邊究竟有些什麽?頭麵首飾肯定少不了,不知道有沒有古玩字畫,這可比頭麵首飾要值錢得多。
明媚正陪著杜若蘭在說話,就聽外邊有說笑的聲音,崔西趕緊走到門邊掀開門簾,就見一群人趕著往這邊過來,肩膀上還用扁擔挑著好幾個箱籠。
“這是什麽?”崔西側身讓他們進來,奇怪的問了一聲:“怎麽會突然搬到香蘭院來了?”
“這是老夫人的私產,指明給四房的。”崔玉笑嘻嘻的眨了眨眼:“我一直在主院那邊瞧著呢,見著大老爺與大夫人臉都是黑沉沉的!”
“裏邊都有些什麽東西?”杜若蘭好奇的挪了挪身子:“全部上著鎖呢。”
“四夫人,老奴就打開給你過目。”金花媽媽走上前來,手中攥著一大把銅鑰匙,亮晃晃的一片,鑰匙與鑰匙互相撞擊著,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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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爺感謝各位菇涼捧場,首推第一天已經安然過了,還不知道第二天和第三天怎麽樣呐
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