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母子交鋒

京城禦道街十分繁華,柳府的大門打開著,幾個門房正坐在門邊上嘻嘻哈哈的說著閑話:“嶽媒婆拿了英王府的名剌進去,看來咱們府裏頭又要出個世子妃了。”

“可不是?”一個門房很是得意,回頭看了看院子裏頭的草木春深,一片幽幽的綠意看得人隻覺滿目清涼:“咱們府裏邊嫁的最好的是大房的大小姐,嫁了南安郡王的世子,現兒瞧著,恐怕卻是今日這位小姐福氣最勝。南安郡王世子襲爵以後,大小姐不過是位郡王妃,這位,”他呶呶嘴:“可是親王妃了。”

幾人正說著,一陣香風飄過,抬頭一看,那搽著粉兒的嶽媒婆正扭著身子從裏邊走出來,滿臉都是笑容。

“怎麽樣了?”幾個門房圍了攏去,朝嶽媒婆擠眉弄眼:“做成這樁親事,恐怕你半年都不用出門做事兒了,還不快些分點打賞錢來,要不是下回問名納吉的時候都攔著不讓你進門!”

嶽媒婆啐了他們一口:“幾個鑽進錢眼裏邊去的!”伸出手從袖袋裏摸出幾文錢來托在手心:“老娘就這幾個銅子兒,要不要?”

“嶽媒婆你可真是小氣!”幾個門房搖頭晃腦不肯來接:“你做成這樁親事,得的封賞少說是幾十兩銀子,怎麽就隻拿幾個銅子兒出來?”

“你們哪隻眼睛瞧見我做成這門親事了?喬世子與你們家八小姐時辰不合!你們家八小姐不能嫁辰時生人,那喬世子,恰巧就是辰時生的,這事兒——已經黃了!”嶽媒婆從袖袋裏又摸出一個銀毫子來:“堵你們的嘴,快些別再說了,你們府裏頭還有這麽多少爺小姐,下趟我過來,你們可不許攔著我!”

幾個門房接了那小銀毫子與幾個銅板,朝嶽媒婆笑了笑:“這親事竟然沒成!嶽媒婆,下回你保準能賺到大筆銀子!”

嶽媒婆也懶得搭理他們,飛了一雙大腳便往外頭走,幾個門房瞧見她那肥碩的身子扭動著,走得倒是飛快,就如帶著風一般,不由得湊到一處議論了起來:“瞧著嶽媒婆那模樣,似乎很是開心,不像是沒做成媒的模樣。”

“可她卻為何要那般說?還說得那般幹脆!”一個門房疑惑著說:“時辰不對——這才是納彩禮,怎麽就要行問名的事兒了?”

“或許納彩與問名一道兒做了?”旁邊的同伴深思道:“有些人家為了節省,就是這麽做的,免得要多花一些銀子。”

“也不看看這是哪家府上來求親?英王府,人家會少了這問名的禮數?我覺著裏頭必有蹊蹺,方才那喬世子不是急急忙忙的追進去,又急急忙忙的出來了?肯定和他有什麽幹係,或者是他不同意,追過來不讓嶽媒婆來提親。”一個門房簽著牙,眼睛裏閃著光:“我方才還給那喬世子去栓馬了呢。”

“若是他不同意,昨晚自然會向英王妃說清楚,總要在府裏頭扯清楚再遣媒人上門罷?”先頭那個說話的門房搖了搖頭:“英王府做事哪有這般不妥當的?若是喬世子追上門來拒婚,咱們八小姐的臉麵往哪裏擱去?”他的手指了指街道旁邊:“你們瞧瞧,那嶽媒婆被那些打聽閑話的給攔住了。”

自從知道英王府與柳府相看以後,柳府門邊的閑漢們便更多了,不少人是京城裏的達官貴人們派出來打探消息的,還有一些是出於天生對這閑話的喜好,每日裏無所事事,專程走街串巷的打聽閑話,也好去一些地方通過說閑話給旁人聽來蹭吃蹭喝。

嶽媒婆身邊圍了好幾個人,全在熱情的打聽著英王府與柳府結親的消息,嶽媒婆摸著柳老夫人給的那張銀票,穩了穩心神:“沒辦法,男女雙方的時辰不合,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兒!”

扔下這一句話,扒拉開人堆,嶽媒婆匆匆攔住一輛馬車:“快些送我去英王府!”

馬車轆轆而過,站在街頭的閑漢們往著那清油簾幕的車廂越來越遠,臉上都是驚奇的神色:“時辰不合?英王府竟是連納彩與問名兩禮合並來做了?”

旁邊有人嗤嗤笑道:“怕是在找借口?沒瞧見嶽媒婆眉開眼笑的進去,不多時那英王府的世子爺便臉色倉皇的追著來了?這裏頭恐怕是大有文章!”

“莫非……柳府的八小姐是被英王府的世子也拒婚了?”有閑漢接著這句話說了下去,眼睛瞪得溜圓,滿臉都是興奮的神色:“喲喲喲,這可是了不得的事兒,以後者為柳府八小姐還有誰家願意來下聘?”

“你別說得人家就嫁不出去了一般,若是柳府給我一萬兩銀子,我便勉為其難娶了她便是!”一個敞著衣裳的閑漢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拍了拍那門板兒一般的胸膛:“有了銀子,一切好說話!”

馬車在英王府門口停下,嶽媒婆抬頭望了望那扇大門,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扭著腰兒走去了主院回話,此時英王妃剛剛好把那些內務事兒處理了,還沒來得及歇口氣,正捧著茶盞在那裏坐著。

“王妃,”嶽媒婆由寶珠引著走了進來,見著英王妃,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來:“小的回來了。”

“事情可辦妥了?”英王妃將茶盞放下,閑閑的望了嶽媒婆一眼,見她滿臉的笑,心想著這事不過就是走下過場罷了,不消問,定然是成了的。

“回王妃的話,這事未成。”嶽媒婆站穩了身子,笑眯眯的回答。

“什麽?竟有此事?”英王妃被這個意外的消息驚得晃了一下身子——柳府竟然回絕了婚事?昨日看那柳老夫人和柳大夫人的樣子,都是極想把柳明豔嫁進英王府的,為何今日又變卦了?柳明豔還打算配什麽人?竟然看不上自己的兒子?英王妃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黑得就如那灶台的鍋底一般。

“夫人,這可怪不了柳府不通情理。”嶽媒婆挪著腳兒走近了幾步:“您昨晚可問過世子是否同意到柳府提親?”

英王妃聽著這話裏有話,甚是驚奇,望著嶽媒婆點了點頭:“問過了的,他同意了。”

嶽媒婆聽了覺得很是莫名其妙,疑惑不解的問道:“果真?那為何今日世子卻闖進柳府,不同意提親之事?”

聽著嶽媒婆的問話,英王妃驚得下巴都要掉了下來,吃驚異常:“竟有這等事情?昨晚炫兒聽到說去柳府提親分明就很歡喜,沒有半句阻止的話兒,可今日為何……”

嶽媒婆想了想,笑著道:“柳府可還有別的小姐?說不定世子是喜歡上了另外一位柳小姐,所以才會有此誤會呢!”

聽著嶽媒婆一解釋,英王妃坐在那裏也呆住了,確實也不少是沒有這種可能!昨日自己與炫兒提起這事的時候,隻說是柳府的小姐,卻沒有說是哪一位,那繡著柳枝的素絲帕子,炫兒也沒有說究竟是哪位柳小姐的。母子兩人都自以為是的打了一陣啞謎兒,全認為對方說的便是自己心裏想的那個。

——可是炫兒喜歡的是哪位小姐?昨日來的除了柳明豔,其餘幾個都是庶出的小姐。別說炫兒見她們的次數不多,即便是炫兒真心喜歡,自己也不會允許。她努力回憶著賞梅會上所見到的柳府嫡女們,突然眼前一亮——四房不還有兩個嫡女嗎?一個是安平公主的外孫女兒,隻是正在孝期沒有出門,還有一個是那個貴妾的女兒,因著她母親的分位升了才成了嫡女的。

不行,這兩人都不合適。英王妃皺著眉頭想了想,那個守孝的,要三年才能除服,自己可等不及三年以後。另外那一個,當時在雲州別院就見過,隨了她母親,一副狐媚樣兒,寶雲那會子便不是說瞧見她在勾引炫兒?

炫兒怎麽能娶她這樣的女子?撇下她的身份不說,就是這人品也過不了關。隻不過生得模樣好看些,便這般的風流,竟然引得炫兒不管不顧的跑去柳府拒婚,若是娶進門來恐怕炫兒就會把自己這個做娘的扔到腦後了。

這柳家小姐是萬萬不能娶的,英王妃打定了主意,自己再看看別人家的小姐,自己就不相信了,京城這麽大,沒有一個才貌雙全的——若是炫兒實在是喜歡得她緊,等著娶了正妻再說,她這樣的人,給她一個側妃之位便是頂天了。

想到這裏,英王妃心裏平靜了些,吩咐寶珠打賞了五兩銀子給嶽媒婆:“那帶累嶽媒婆白跑了一趟了,這點銀子,就當謝儀罷。”

嶽媒婆接過那個銀錁子,心裏想,堂堂國公府,打賞還沒柳太傅府豐厚呢,可轉念一想,畢竟柳太傅府給自己的是封口費,自然得重些,想通了心裏也就舒服了,朝英王妃行了個禮兒便走了。

“唉,也是我沒問仔細,倒帶累了柳府長房的姑娘了,好好一個小姐,這樣一來,親事上頭便有些艱澀了。”英王妃搖搖頭,無限惋惜:“寶珠,你說說看,這都是什麽事兒?咱們竟然猜錯了!”

寶珠趕緊笑著安慰英王妃道:“王妃,這柳府定然已經讓那嶽媒婆想好說辭了呢,您沒見嶽媒婆一臉笑容,沒有半分不開心的模樣,恐怕是已經得了銀子的。”

英王妃沉默了下,點了點頭:“寶珠,你去勁鬆院傳話,世子回來就叫他來主院見我。”

寶珠走到勁鬆院門口,就見香筆正在那裏坐著,拿著一塊帕子在繡花兒。看見寶珠過來,香筆趕緊把帕子擱在一旁站了起來:“寶珠姐姐,可是夫人有什麽事情?”

寶珠點點頭說:“夫人交代,世子爺回來以後去主院找她。”

香筆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掩著嘴打了個嗬欠,寶珠看她那模樣,笑著說:“昨晚怎麽了?沒睡好?看你眼睛下邊一圈青色印子!是不是有心事了?”

香筆一低頭,慌亂的辯解著:“哪有這種事!寶珠姐,你別拿我開心了!”

這時一陣風吹了過來,香筆放在小杌子上的那塊帕子掉在寶珠腳邊,寶珠彎下身去將那帕子撿在手裏,正想遞給香筆,卻見她急急忙忙的撲了過來,一雙手兒伸得老長,臉蛋漲得通紅。

“香筆,怎麽了?”寶珠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莫非這帕子有什麽古怪不成?她撇過身去躲開香筆的手,抖了抖那帕子,就見上邊繡著一幅畫,瞧著像一對鴛鴦鳥兒——其實她也看不出來是不是鴛鴦,香筆的繡技太差了,隻能讓人模模糊糊看到一對像鳥一樣的東西,寶珠猜著,或許繡的就是鴛鴦。

一隻鴛鴦下邊歪歪斜斜的繡了一個字:炫,另外一隻下邊還沒有繡字,但不用說,肯定是會繡上“香筆”了。

寶珠盯著香筆看了半天,歎氣道:“難道你想做第二個寶雲?”

香筆突然覺得全身好一陣發冷,寶雲當天晚上就被英王妃一頓板子打死了,另外還死了個長隨,估計寶雲那東西便是他傳進來的。香筆聽到寶雲的死訊也好一陣發抖,她真的沒想到要寶雲死,她隻是想讓她不要再拿那雙眼睛脈脈含情的看著世子爺了,所以她才在旁邊添油加醋的。

寶雲死後,香筆這兩晚都沒睡得踏實,一合眼仿佛就看見寶雲一臉血的站在麵前,幽幽的問:“你為什麽非得慫恿王妃打殺了我?”

香筆看了看寶珠的臉,那張嚴肅的臉仿佛慢慢兒便模糊了,血珠子從麵皮裏一點點的滲透出來:“你為什麽非得慫恿王妃打殺了我?”那幽幽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香筆抖抖索索的跪了下來:“寶雲,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嫉妒你想做世子的屋裏人,我不該在王妃那裏說那樣的話,但是我真沒想到王妃會因此打殺了你,你原諒我罷,我以後每年都為你燒紙錢香燭,為你祈福,祝你早日進輪回道。”

寶珠看了香筆這模樣兒,愣到了那裏,這香筆,莫非得了失心瘋不成?她走上前去,俯下身來在香筆耳邊大聲嗬斥了一句:“你是被什麽鬼怪迷住了不成?香筆,睜開眼睛仔細看看,我是寶珠!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寶珠!”

這一聲喊似乎在香筆耳邊響起了一個炸雷,把她雷得清醒了些,看見麵前站著的確實是寶珠,身上還沾著院牆邊上紫藤蘿的花朵。香筆揉了揉眼睛站了起來,垂著手站在那裏,言語裏邊充滿了羞慚:“寶珠姐姐,我這些兩天都好像被魔魘了。”

“寶雲,她也是咎由自取,王妃不打殺她,恐怕以後便會有人效仿著去做呢。雖然她服侍王妃這麽多年,可究竟還是比不上王妃對世子爺的一片關愛。”想到與自己情同姐妹的寶雲,寶珠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晚上王妃本來有心想饒恕寶雲,可沒想到她後來卻堅持說她是王妃指的屋裏人,她這般做沒有錯,隻是在完成王妃交給她的事情罷了。

王妃被寶雲氣得肝火大盛,憤怒之下便讓人拖了寶雲出去打五十板子。本來這五十板子也不至於會讓寶雲死,可那晚她的衣裳穿得少了,又被世子爺用力擲到地上,也不知傷損了什麽地方,當晚便發起了高熱,沒有熬得住,黎明時分便斷了氣。

這事兒正是出在王妃下帖子請柳府來相看之後,王妃得了回稟知道寶雲死了,心裏頭也有些難受,囑咐給寶雲家裏一百兩燒埋銀子,也算是全了多年主仆之間的情意。寶珠在旁邊瞧著也是既傷心又感動,這寶雲若不是一意孤行,以後還有得好日子過呢。

瞧了瞧站在那邊的香筆,寶珠歎氣道:“香筆,你既知道寶雲是怎麽死的,也該收收這份心思。若是世子妃進門,瞧著你體貼,升了你的分位,那自然是千好萬好的事情。隻是你千萬別一個人癡心妄想,以至於做出那些糊塗事兒來!”

香筆慚愧的應了一聲,把那帕子接過來,向寶珠行了個禮兒:“謝謝寶珠姐姐提醒,香筆以後不敢再這般胡思亂想了。”

寶珠盯著香筆看了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便罷……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我會讓它爛在肚子裏邊的,隻是你自己當心!”

倚在門口,看那道纖細的背影越走越遠,香筆呆呆的站著,任憑微風把院落裏杏樹上的青杏搖落,不一會兒腳邊已經有幾個青色的杏子不住的滾落,可她卻恍若未覺,心裏想著自己的心事,有著濃濃的悲傷。

喬景鉉回來的時候,香筆還在努力的繡著那塊帕子,見他高大的身影走過來,她努力讓自己不去看喬景鉉的臉,站起來行了個禮兒道:“世子爺,夫人叫你去主院見她。”

素日的香筆,都會用熱烈的眼光看著喬景鉉,今日的香筆卻淡然了很多,可喬景鉉似乎沒有覺察到她的不同,正眼兒都沒有看她一下,就跨出了院子。

見著喬景鉉跨步出去,香筆倉皇的放下手中的刺繡追了出去,靠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心頭好像被誰紮了一刀,世子爺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自己也沒有什麽能讓世子爺記住的,隻能選擇在最需要她的時候,毫無畏懼的奉獻上自己的一切,隻希望在他心裏,偶爾也能想起曾經有這樣一個丫頭,忠心耿耿的在他身邊。

喬景鉉大踏步走進了主院大堂,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闖禍了,一聽玲瓏郡主說母親要給自己去向柳明豔提親,心中焦急,連宮內輪值都沒有完便私自出宮去了,還不知道皇上會怎麽懲罰自己。現兒母親定然要教訓自己的,可不管怎麽樣,自己做下的事情就該承擔,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沒有擔當呢?

英王爺喬世昭也坐在大堂,喬景鉉納悶了一下,今日這是怎麽了?他打量了父親一番,見他臉上有著嚴肅的表情,看來事情不妙。

“炫兒,你且來告訴我,今日為何在宮裏輪值的時候卻跑出去了?”英王爺盯著喬景鉉不放:“如此責任重大之事,你怎麽能當兒戲?”

喬景鉉望著英王爺,苦笑了一聲:“父親,兒子有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做。”

“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做?”一提到這件事情,英王妃就來火了:“炫兒,昨日不是問過了你是否同意去柳府提親,你自己答應了,今日你怎麽跑去柳府搗亂了?是我和你父親平日太驕縱著你,以至於你無法無天,拿英王府府的名聲開玩笑?”

“母親,你昨日未說清楚,我怎麽知道你是幫我去向那柳明豔提親!”喬景鉉麵露尷尬神色:“若知道母親提親的對象是她,我定不會答應。”

“哦?莫非你在柳府還有中意的小姐?”英王妃緊盯著他不放:“那你現在告訴父親和母親,是哪一房哪一位小姐呢?”

喬景鉉看著父母雙親都在看著自己,心裏想,遲早這事情他們得知道,不如直接說了罷,於是坦然說:“回母親的話,兒子確實有中意的人了,她便是四房的十小姐,閨名喚作柳明媚。”

果然是她了,英王妃心中冷笑了一聲,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沒有仔細問過你。原以為你和那八小姐青梅竹馬長大的,一心以為就是她了,卻沒有想到你喜歡的竟然是那位十小姐,看來以後你得多和母親說說心裏話,咱們母子倆別成天像打啞謎兒一樣,這次差點出了個大岔子,對那位八小姐的閨譽也有影響。”

喬景鉉也沉默了下:“兒子知錯,我已經叫那媒婆說讓她去傳是柳府拒了英王府的親事,想必柳府也會另有說辭。”

“也好。”英王妃微微頜首:“你做錯了的事情自然該擔著些。”

“既然炫兒有喜歡的人,那明日便再遣媒人去柳府提親便是了。”英王爺在一旁摸著胡子說,喬景鉉也連連點頭,聽著父親這話,他心裏美滋滋的,一想到媚兒終於能變成自己的未婚妻,精神頭十足。

英王妃看著這父子兩如出一轍的沒心沒肺,不由得蹙了下眉:“你們想過沒有?若是這般張揚著,那你們置柳府大房的臉麵於何處?今日提親對象是柳府大房的小姐,被炫兒追上府去折了麵子,明日又派人去給四房的小姐議親?你們的臉皮厚得可以去砌城牆,我可還要臉兒!”

“那該怎麽辦?”喬景鉉聽著英王妃的話,心中一急,趕緊追問:“是不少過了幾個月等著這事兒淡了再去柳府提親?”

“雲州別院的時候我便見過柳府十小姐,”英王妃看著自己兒子的眼睛突然間閃閃發亮,衝他微微一笑:“隻是我卻不是十分滿意,這位十小姐,本是一個庶出的女兒,她的母親起先隻是一個貴妾,這身份怎麽能配得上你?”

喬景鉉聽著英王妃的話,似乎是不同意,大聲的反駁起來:“媚兒的母親原先就是正妻,隻是因著安平公主幹涉,才由妻降為貴妾,現兒她又是正妻了,如何身份不合?兒子以為是極其穩妥的。”

八字還沒一撇呢,就這般護著她與她那個母親了?英王妃心中更是不喜,若是娶了回來那還怎麽得了?滿眼裏頭都是媳婦,沒自己這個母親了!她正色對喬景鉉道:“我不管她母親原來是不是正妻,反正曾經是做過貴妾的,說出去名聲便不好。你想娶柳府這位十小姐也不是不可以,先娶了正妻,再娶她做平妻,等著以後封做側妃便是了。”

聽到這話,喬景鉉“霍”的一聲站了起來:“不行,母親,媚兒不能做平妻,我也不要別家的小姐,我的妻子隻能是柳明媚,沒有別人!”

英王妃吃驚的看著喬景鉉激動的神色,突然之間,心裏對那柳府十小姐有了深深的恨意,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炫兒,現在眼裏隻有她,竟然為了這個十小姐,公開和自己頂撞!這怎麽能行?炫兒怎麽能對一個女子如此迷戀?她氣得胸口發悶,指著喬景鉉道:“你給我坐下來,好好聽我的安排!”

英王爺在旁邊看著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道:“有話慢慢說,別這麽著急!”順手扯了扯喬景鉉的衣裳,示意她坐了下來:“你聽你母親的,你母親見過的人可比你多了不知多少,自然比你看得透徹些!”

喬景鉉看了看母親的臉色,自己也覺察到有些衝動,訕訕的坐了下來:“母親,孩兒隻是一時急躁,頂撞了母親,望母親大人恕罪。”

看著兒子懊惱的表情,英王妃揉了揉胸口,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炫兒,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辛辛苦苦把你養大,難道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會害自己的孩子?你今年十七了,也該議親了,到明年就可以迎娶新婦過府,母親就叫她打理中饋,把這英王府放手給你們去,自己也樂得輕鬆輕鬆。那個柳府十小姐,年紀小,到現兒還未及笄,恐怕還得等著後年才能進門呢,難道你就這麽不顧孝道,不願早點有人來幫母親分擔點事務不成?再說娶妻娶賢,隻要是個賢惠的就可以做妻子,哪裏要管她究竟是誰?況且像她這般不賢淑的,娶了回來做什麽?做擺設不成?”

喬景鉉聽著英王妃的話,心裏一陣鬱悶,說半天,母親還是想幫他另外聘一個妻子,然後還是叫媚兒做平妻?這都是些什麽安排啊?自己向媚兒發過誓,這一輩子絕不會有第二個女人,怎麽能違背誓言?

“明媚她哪裏不賢淑了?”喬景鉉氣呼呼的望著英王妃,眼中是一片不解:“她這般好的女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為何母親對她有這般偏見?”

“打著燈籠都找不到?”英王妃被氣得快說不出話來:“那陣子在雲州別院,她竟然給我來看診,真正的大家閨秀,誰會在外頭亂跑?而且我聽說你那表妹郭小九和她是手帕交,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和郭小九攪和到一處去的,能賢淑到什麽地步?”

“媚兒哪裏不好?小九又哪裏不好了?”喬景鉉被英王妃這些話說得好一陣不舒服,母親為何便這般固執己見?他氣衝衝的瞪視著英王妃:“母親,你不要偏聽偏信!”

“什麽偏聽偏信?我自己的眼睛見得真真兒的,那柳府的十小姐,生的就是一張狐媚子的臉,那雙眼睛望著你滴溜溜的轉——這樣的人,娶進府來是會有大禍害的!”

英王爺聽著英王妃這般說,也唬了一跳:“果真如此?”

英王妃白了他一眼:“可不是這樣,那柳府十小姐,就是你那位寶貝王側妃的格調兒,有過而無不及!”

這把火忽然燒到了自己身上,英王爺隻能噤聲坐到一旁,表示自己不參與這母子之間的爭辯,抬頭看了看喬景鉉,見他一臉倔強,忽然有些難受,自己的親事不能自己做主,這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喬景鉉恭恭敬敬的朝英王爺和英王妃行了一個大禮道:“父親和母親的養育之恩,炫兒銘記在心,永不能忘,但也請父親母親體諒兒子。兒子今生非柳明媚不娶,其餘的女人我都不要!母親,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打著為我好的幌子去別府提親,除了媚兒,無論是和誰議親,我都不會承認,你們到時候找誰來當你們兒子,代替我娶這個妻子我都不管,但是——”他頓了下,一字一句的說:“請你記住,我的未來妻子隻能叫柳明媚,是柳太傅府四房的十小姐!”

說完這話,喬景鉉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英王妃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麵,看著兒子高大的背影,喃喃自語說:“我是為他好,難道這都做錯了嗎?”

英王爺沒有吱聲,心中卻在暗暗讚許,兒子做事頗有決斷,英王府以後交給他來掌柄,絕對錯不了!

喬景鉉走出主院,心中鬱悶,瞧著什麽都有些不順眼,母親這是怎麽了,為什麽那樣看媚兒,似乎怎麽看都不滿意一般?他仔細的想了又想,沒覺得媚兒哪裏不對,也許是母親擔心得太過了些。

不管怎麽樣,他一定要信守誓言,絕不能背叛他對媚兒說過的話。

一陣腳步聲傳來,喬景鉉側目而視,便見手下楚風站在了麵前,抱拳行禮道:“世子爺,屬下無能,沒有找到世子爺要的東西。”

喬景鉉錯愕了一番,忽然就想起自己要他找的東西來,臉上不由得也露出了幾分尷尬的神色。

那晚遭了寶雲的暗算,喬景鉉去找了錢不煩看診,錢不煩建議他去找本春宮畫冊看看是不是還有反應,喬景鉉覺得自己去找有些難為情,便交代楚風去將這事情做妥當。可沒想到找了兩日,他竟然來回報說沒有找到這畫冊。

“這東西難道很難找?”喬景鉉不悅的望了楚風一眼,見他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種赤紅顏色,神情很是很委屈:“世子爺……這些淫邪的東西,你要了有何用處?屬下走遍了京城的書肆,沒有見著外邊擺著有賣的,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看著楚風那麵紅耳赤的模樣,喬景鉉喉頭滾動了兩下,最後還是閉上了嘴巴,擺了擺手道:“算了,不必找了。”

若楚風開口對那店夥計說:“給我來套春宮畫冊!”估計別人都會把他當瘋子看,京城裏肯定會傳遍英王府世子爺命手下去書肆買春宮畫冊的閑話。

楚風望了望喬景鉉,小聲說道:“世子爺,你……別看這些東西了,這不好。”

喬景鉉臉一紅,大步朝外邊走了過去:“不是我要看這東西,是媚兒的師父叫我看的。”

楚風摸著腦袋張大嘴望著喬景鉉的身影,心中很是不解,柳小姐的師父為何讓自家世子爺去看這些肮髒的東西?這也太不著調了罷?搖了搖頭,他心中暗自想道,要不要告訴玉簫這事兒呢?讓她去提醒她們家小姐,她那師父有些不對勁?

可……怎麽好開口?想來想去,楚風決定還是保持緘默,反正世子爺瞧上去也沒什麽一定要看的意思,想來過一段時間便忘了。

喬景鉉騎著馬耷拉著腦袋走去了普安堂,剛剛邁進後院,便見錢不煩坐在那裏正在烘藥,手裏拿著一個笸籮,上邊攤著黑色的草藥。

喬景鉉見了他便如見著親人了一般,走上前去,兩眼全是委屈:“師父,我沒找著你說的那種畫冊。”

錢不煩撓了撓腦袋:“這便不好辦了,那……你這些日子有沒有做過那種夢?”見喬景鉉張著嘴巴望著自己,錢不煩有幾分不好意思,嘿嘿笑著道:“夢裏有沒有見過女人?”

喬景鉉使勁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

“這……”錢不煩歎了一口氣:“算了,先拿了幾服藥回去吃了罷,這些藥對身子也沒有別的妨礙,特地調理你那方麵的,即便沒事,吃了也不礙的。”

喬景鉉見錢不煩拿出了一串藥包出來,大喜過望,朝錢不煩行了一禮:“多謝師父。”直起身來望了望錢不煩,有幾分尷尬:“師父,你暫時別和媚兒說,指不定吃師父幾副藥,那病就好了呢。”

錢不煩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給你保密!前日媚丫頭過來,見我在配藥,還問我是給誰在配呢,我都沒有說的,你便放心罷。”

“師父你真是太好了。”喬景鉉非常感激的看了錢不煩一眼:“我這就拿著回去煎了喝。”

“一副藥煎兩次,早晚各喝一次。我給你抓了二十副藥,先喝著看看。”錢不煩伸出手來:“一百兩銀子。”

喬景鉉笑了笑,從荷包裏摸出了一張銀票,媚兒的師父宰人從來不手軟,媚兒可是得了他的真傳,第一次見麵便問他要了五千兩銀子的診金,這事他現兒還記得清清楚楚。

拎著藥包回了勁鬆院,香筆見了十分緊張,捧著那一堆藥包問道:“世子爺,你身子是怎麽了?怎麽要喝這麽多藥?”她上上下下關切的打量著喬景鉉,看得他有些心虛:“你別問怎麽一回事,這是一些調理的草藥,強身健體的,你拿了去煎藥便是。”

見香筆局促不安的應了一聲,眼中還是有著疑惑的神色,喬景鉉趕緊叮囑了一聲:“這事兒你可別到處去亂說,尤其是別和王妃去說,聽見沒有!”

香筆眨巴了一下眼睛,這事兒還要瞞著王妃?莫非是與那位柳府十小姐有幹係?聽說今日世子爺為著那柳家十小姐與王妃爭執了起來,竟然還頂撞王妃,說非她不娶,把王妃氣得心口疼都犯了。這藥究竟有什麽古怪,尤其不能和王妃說?

胡亂的答應了一聲,香筆捧著那堆藥走進了自己房間,隔著窗戶見著喬景鉉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勁鬆院門口,她心中有些犯難,世子爺怎麽會平白無故要吃這麽多藥?這些藥究竟是做什麽的?自己要不要去稟報王妃呢?

想了很久,香筆呼的一聲站了起來,這關重大,怎麽著也該報與王妃知道,世子爺莫名其妙的便要吃這麽多藥,這怎麽行!她捧了一副藥,邁步直奔主院,在門口便撞見了寶珠,趕緊捉住了她的手:“寶珠姐姐。”

“你這是拿著什麽?”寶珠見香筆跑得氣喘籲籲,額頭上都是汗珠子,手中拿著一個紙包兒,不由得有幾分奇怪:“你要去見王妃?”

“是。”寶珠點了點頭:“我有要事稟報。”、

寶珠見著她那副焦急神色,似乎真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不敢怠慢,趕緊將她帶了進去。走到內院,就見王妃內室的門開著,寶珠探頭看了看,轉臉對香筆道:“王妃今日的頭疼犯了,正喊了大夫在看診,你先略略等一會,我瞧瞧大夫把了脈沒有。”

“我等著。”香筆點了點頭:“沒事兒的。”

英王妃聽寶珠稟報說香筆有要事來報,手裏還拿著一個紙包兒,臉色沉了沉:“趕緊讓她進來,肯定是炫兒出了什麽事。”

香筆撲通一聲跪倒在英王妃麵前,高高的將那藥包兒擎了起來,舉過頭頂:“王妃,今日世子爺拿了一堆藥回來,要奴婢替他煎了服用,奴婢追問世子爺得了什麽病,他不肯說,卻叮囑奴婢千萬不得告訴王妃。可奴婢想著,世子爺的身子可是金尊玉貴,萬一有個閃失那可是不得了,所以奴婢特來稟報王妃。”

“這還了得,越發的無法無天了!”英王妃咬了咬牙,腦袋更痛了,炫兒這是被那個狐狸精迷暈了頭,什麽事情都要瞞了自己這個做娘的不成!她沉著臉望向香筆:“你將那藥包給大夫,讓他瞧瞧究竟是治什麽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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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有菇涼曾經有疑惑,為何英王妃聽信寶雲的話,以為明媚想勾引喬景鉉,這裏歌爺稍微解釋下。

其實也不是英王妃聽信丫鬟的話,她心中對王側妃十分不滿,附帶的也看不起那些做妾的,認為她們都是狐狸精,明媚的母親杜若蘭那時候正是貴妾,明媚又生得美貌,英王妃心中自然已經有了幾分成見,再加上寶雲在旁邊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句,更是相信了。

並不是英王妃沒智商,隻是她太偏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