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步出大殿的刹那重又戴上猙獰恐怖的麵具,將自己的臉和所有的思緒全都掩藏在其中,讓人窺不見,看不透。
他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說道,“這件事辦得很好。”
“謝主上誇獎。”聽到他難得讚揚的話,她的嘴角微揚,心裏一點點的喜悅升起,心神蕩漾間開口問道,“隻是屬下不知主上為何要救她?”
“啪——”殿門外那棵樹應聲而斷,隻聽他冷如冰霜的聲音響起,“這是你該問的嗎!”
“屬下該死。。。屬下。。。屬下隻是。。。”
“你難道要和那個賤人一樣背叛我嗎!”
“屬下不敢!屬下絕不會背叛主上!”她朝地上重重的磕著頭,以表自己的忠心,直到頭上滲出了血。
“夠了!”他憤恨的甩動衣袍,厲聲說道,“記住!決不允許有下一次!”
“是。。。”
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眼角餘光中瞥見他離去的身影,手不自覺的緊緊握住,連指甲嵌進了肉裏也渾然不覺,心裏隻覺得一股冷意冒起!剛才,若不是主上還念在自己忠心耿耿跟隨了他那麽多年,自己怕是早就像那棵樹一樣被劈成兩半了!
隻是,她始終不懂,不懂他的心,明明知道留她在身邊終是禍害,可卻。。。執迷不悟嗎?就像他口中的賤人,也是一個執迷不悟情願毀了自己的人!
她不會像她,為了得到一個人不惜傷害他毀滅他,她愛一個人,哪怕永遠隻能站在他身後遙望他,得不到他的一絲愛與憐憫,做他的影子,他的隨從,他的一棵棋子,她也不悔!
“母妃。。。求求你。。。不要離開卿兒。。。”喉嚨已經哭得沙啞,淚水滾燙而落,心裏的期待一點一絲的被抽幹。看著母妃沉靜的麵容,她終於明白,她的母妃永遠的離開了自己,不管自己乖不乖聽不聽話,她再也沒有母妃了!
“公主——”一人邊焦慮的喊著她的名字邊跑向她。
她抬頭,看到來人,微弱的聲音祈求般的問道,“奶娘。。。我母妃是不是。。。睡著了。。。奶娘你幫卿兒看看,母妃她怎麽了?為何卿兒喊了這麽久她也不願醒來。。。”
“公主。。。”奶娘忍著淚,將她從地上扶起,發現她背後的傷,撩起衣裳看,發現傷勢不重才安下心。
隨即把身邊帶的東西拿出來往她身上穿,穿好衣服,又替她解下綁著的發辮,粗粗的挽了個髻,一邊做著這一切一邊囑咐道,“公主,燕王已經打到宮門外了!怕不要多久便要打進宮裏來了!”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兩人,歎了口氣,“慕容戰如今已死,你母妃為了你也。。。這正是你脫身的好時機!公主——”她扳正她小小的身子麵對自己,鄭重的說道,“聽老奴仔細說,公主,從此刻起,你再也不是彥國的公主,不是慕容皇族,也不是女孩兒,你是慕容戰從外邊掠奪進宮的孌童,你無父無母,也無名無姓!公主,聽明白老奴的話了嗎?”
“奶娘。。。”
奶娘把她抱進懷裏,“公主,不要怕。從今天起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你是誰了!等外麵的人一打進來,宮裏這些人都逃不過一死!不管是誰,都不能告訴他你的身份!知道嗎?”
因為她的小公主從小命運多舛,被慕容戰認為是彥國的災星,是傾城滅國的妖孽,不僅從小把她丟棄在冷宮中讓她自生自滅,還不時的拿她取樂,殘忍的折磨她!
慕容戰為了留下她一條命瞞住了所有人,宮裏大多數人並不知道這個小公主的存在。即使少數那些知道的,也即將死在燕家軍的刀劍之下!
如此一來,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人知道小公主的身份了!而小公主,借著這場浩劫,如果上天垂簾,她的造化大說不定能逃過此劫,或許還能從此改變自己的命運!
“公主。。。”奶娘趁亂把她送到後宮某個偏僻的院落裏,把懷裏的東西塞到她手裏,握住她的手說道,“這是你母妃在生下你時帶在身邊的東西,慕容戰讓我把你從她身邊帶走時她悄悄的塞在我手裏,讓我一定好好帶大你。可是老奴恐怕要有負所托了,我把它交給你,就當是你對你母妃最後的念想。不要哭。。。”奶娘擦掉她臉上成串往下掉的淚珠。
“公主,不要哭!記住,一定要活著。。。要活著啊。。。”
她躲在漆黑的屋子裏,滿屋子都是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因為害怕大家圍靠在一起。有些膽小的抱在一起痛哭,嘴裏喊著爹和娘。
她抽了抽鼻子,忍住淚,擠在一群男孩子中間,心裏記掛著奶娘和她最後說的話。
奶娘送她到這裏後就離開了,奶娘的最後一句話,是讓她一定要好好活著。她不知道為什麽要活著,她還太小,不明白活著究竟代表了什麽。
可是卻已理解了死亡的含義!
母妃死了,她便再也沒有母妃!奶娘說燕家軍會殺了慕容家的所有人,那麽她便沒有了親人!也許還包括宮裏的太監宮女們。。。還有她和這些孩子!
死亡是可怕的吧,沒有了呼吸,沒有了溫度。再也感覺不到溫暖的陽光,清澈的流水,樹上的鳥兒地上的花兒。。。所有的一切都將消失!
不,她不想死!她不想冷冰冰一個人呆在黑暗的地方,一個人,孤單而寂寞。
她要活,她想活,死了便什麽也沒有了。。。
她穿著粗糙的衣服混在一群男童中,低著頭安靜的跟在那個“大人”身後。
“這些男童是——”一個腰配長劍的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回大人,他們原先是慕容戰從全國搜羅來的孌童,現在慕容戰已死,這些男童我正打算帶他們去軍營。”海大人對這位大人很是恭敬。
“軍營?這些人怎麽配去軍營!”那人大喝一聲的同時抽出身上的劍,“都是該死的人!”
“大人,這——”
“給我滾開!”那人提劍朝他們而來,男童們嚇壞了蜷縮在一起,驚恐的看著這個人。
那人眼裏全是殺氣,根本就不管不顧,一劍刺一個,男童們被捆了手腳無處可逃,任憑他斬殺在劍下。
她當時害怕極了,卻又無可奈何,正當她認命的閉上眼睛等他一劍劈下時,一陣淡然的蓮花香襲來,隻頃刻間那人的劍斷成兩段掉在地上。
她站在那身青衣之後,雙手不自覺的拽住他的袍子,他轉過身,看著他,對她拽著他袍子的髒手皺了眉。
她慌忙放開了手,將自己手背在身後,眼睛卻毫無畏懼的直視他。
他的眼睛深沉墨黑,讓人不敢直視,可她不知道怎麽的在那一刻就是不怕他,她甚至有個念頭,那就是——隻要有這個人在她便不會死。
要殺她的人分明是忌憚他的,雖然不服氣,可還是甩袖離去。
他轉過身來看她,見她伸手拿了帕子去擦剛才被她弄髒的衣袍。
低頭仔細看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問,“你,怕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