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肆,茶酒過三巡,皆是盡興。
李府的宴請倒是徹底讓蘇玉在鎮裏打響旗號,鬧鬼的事情根本無人敢提,都搶破頭要來用膳嚐嚐鮮。
庭院原本是無人問津的,可如今倒是有許多想要拽著春紅追問何時能夠用膳。
“昨日我用珠花拆下來的金絲盤繞出十多個羽牌,你去分發給要用膳的人。”
“與他們說,景肆每日隻能接一場宴請,皆是要在傍晚時分,並不可提前,時辰和菜品都要我定。”
春紅略顯得為難,回頭瞧著那群坐在庭院裏的達官顯貴,低聲說,“蘇娘子,這般不好吧。”
“食客為天,這般要求……”倒像是他們來求的,若是拂袖離去,豈不是白白浪費如此好機遇。
蘇玉眼眸清冷的瞥著外麵神情各異的眾人,這裏麵哪裏會有多少是真心實意為用膳前來的?不過是聽聞李府都在此處宴請,想借著點兒名聲裝闊綽罷了。
為滿足虛榮,倒是也為彰顯身份,眼下光景,蘇玉越是苛刻,挑選食客,他們越是想擠破頭的前來。
“你按照我交代的去說,保管他們會搶著要手裏的羽牌。”
“但是,你分發的時候要挑選些好相與的,那些平日裏名聲不好,家世背景頑劣的,都不要發。”
“分發的每張羽牌都要留下些記錄,收取他們些貼身不值錢的信物,避免中途轉讓。”
隻要是搶手的,便會有些試圖從中謀利的耍滑奸商。蘇玉且不想讓那群蛇蟲鼠蟻破壞她的名聲,自然是要千叮嚀萬囑咐的小心,而春紅將信將疑的拖著腳步到庭院。
原本以為那群食客有多半會不滿的憤然離席,卻未想到,像蘇玉所說那般,紛紛搶著要買羽牌。
不過是半柱香的時辰,十多個羽牌就已經分發掉。
深夜,偏院的迎客廳內,春紅捧著沉甸甸的銀兩坐在圓凳,眼眸都發著光,不敢相信的說道,“蘇娘子,這裏已經是二十兩銀錢,還隻是支付多半的定金!我從未在鎮裏見到過這般盈利的鋪子。”
“這裏,取出十兩,你去交給管家,算是我還給員外老爺借的銀錢。”
“剩下五兩,你明日辛苦些早起去郊外,給王大哥和王大娘,便是半年從他們那裏取食材的定錢。”
蘇玉將剩下的五兩銀子分成三份,推到春紅麵前一份,道,“這是給你的。”
“蘇娘子,這怎可使得!”春紅忙慌張的站起來,見銀錢像是燙手山芋般推拒,“我是夫人指派過來給娘子幫忙的,每月也是從府中領取月俸的,怎麽還敢勞煩您給我呢……”
況且,這一兩多的銀錢都快要趕上春紅半年的月俸了,她簡直受寵若驚。
“春紅,你對景肆也是付出許多心血的,每日早起晚歸,甚至是比我還要勞累。”
“當初許姐姐讓你隨著我,是要過好日子的,若是隻領取府中的月銀,你豈不還是丫鬟?”
“這與跟在許姐姐身邊有何區別?我又怎麽能夠對得起許姐姐對你的謀劃和托付?”
蘇玉將銀兩塞到春紅的手心裏,用力握握,說道,“你隻有將銀錢拿著,我才好繼續使喚你呀。”
“我今日也是有些疲乏勞累,便回去歇息了,你就容我得空,別讓我再費口舌了。”
蘇玉說罷,推著春紅的背讓她離開。
月色朦朧,春紅低頭瞧著手心裏滾燙又沉甸甸的銀錢,眼眸忽而變得有些溫熱,心裏暖呼呼的感動著。
春紅當日被指給蘇玉,是抱著要當丫鬟的心思來的,可誰能想到……
偏院的臥榻裏,蘇玉環顧四周都沒有尋到李景行的身影,有些奇怪,卻不疑有他,隻以為他是陪著琪花琪樹,正泡在木桶裏解解乏。與此同時,李景行的身影出現在員外府邸,後花園的某處角落裏,被高聳的樹蔭給遮蔽住,極為不惹眼。
“你是說,聽到她詢問將軍的事情?”李景行擰眉,問。
黑衣人恭敬的垂頭抱劍,將躲在暗處聽到的對話完完整整的複述了一番。
“我瞧著,說不定她是已經知曉關於身份的事情……否則,為何會無緣無故的提起將軍?”
“要不,我們裝作食客從旁試探一二?”
那黑衣人主動詢問,李景行卻冷冷的看著他,惜字如金地說道,“多事。”
“這件事情,你們無需再多問。隻在暗中盯著景肆,不要讓人去鬧事便好。”
李景行說罷,回頭聽見院落裏做噩夢跑出來的琪花揉著眼睛,想要找爹娘的聲音,朝黑衣人揮揮手。
黑衣人便立刻閃身,消失在黑夜中。
“琪花,怎麽了?”李景行忽而關切的蹲下了身體,抱著女兒輕哄著,“怎麽哭鼻子了?”
奶團子抽抽搭搭的將鼻涕隨意塗抹在李景行的衣衫上,他卻絲毫都不在意,隻是哄著琪花安睡以後才回到臥榻裏,蘇玉疲憊的睜開半隻眼睛,道,“將燭火吹熄了吧。”
“好。”李景行將燭火滅掉,脫掉外衫躺在她的身側,用手輕輕摟著她。
“今日是累壞了。”李景行將頭輕輕抵在她的脖頸處,溫熱的呼吸噴灑出來,惹得春意盎然。
蘇玉並不拒絕,卻也是疲憊不堪地說道,“好累,你莫要動,安生睡些吧。”
“好,聽你的。”李景行忽而笑起來,來日方長……
至於京城裏的事情,李景行盯著蘇玉的側臉,沉默下來。越是觸及到真相,越是會觸碰到危險,他寧願蘇玉像是從前那般遊手好閑,隻知道穿金戴銀,揮霍度日。
那樣,他便能夠再當幾日的李獵戶,安分的守在這鎮裏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
“景行……帶我去京城看看吧?”蘇玉猛地呢喃出聲,嚇得李景行渾身僵硬。
“玉兒?”李景行輕輕喚著,發覺蘇玉並沒有回應,更是輕輕的打著鼾聲,才明白方才是夢話。
京城,已經成為你這般執念的地方了麽?李景行感覺心裏有瞬間的慌亂,隻能將蘇玉抱得更緊,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夠獲得安全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