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三日,蘇玉覺得身體逐漸好轉,便用薄紗遮麵,趁著日頭晴朗在院內晃悠晃悠。

李景行似乎有些繁忙,傍晚時分才會回到員外府邸的後院,經過那日兩人互相揣測,彼此都心知肚明雙方皆有所隱瞞,關係倒是不若從前,反倒是如墜冰點。

蘇玉倒是樂得清閑自在,灑脫自由,跟春紅囑咐兩句飯館需要籌備的事情,便安心在院內歇著。

“蘇妹妹。”員外夫人許氏款款到後院,蘇玉正在曬著藥草,聽聞聲音也是趕緊起身。

看著許氏麵色紅潤,倒是也安心些許,起得猛了些,蘇玉眼前忽然有些暈眩漆黑,搖晃兩下用手撐著太陽穴輕輕按壓兩下,勉強用手臂撐著石桌,卻不忘解釋說道,“姐姐,抱歉……”

“前幾日就聽說你感染風寒,我想要來瞧瞧,卻被李公子給擋住,說是怕傳染到我……”

“時至今日,才趕來瞧瞧你。怎麽還是沒有大好?可是缺些什麽藥材?我讓老爺去幫你尋些回來?”

許氏關切的說著,蘇玉卻輕輕搖頭,道,“不過是這些日子沒有休息好,有些疲憊和神情恍惚。”

“再加上風寒不能吃些葷腥,吃得有些素,便……有些體力不支。”蘇玉不好意思的羞澀,道。

沒吃飽,溫度又低,便是有些低血壓的暈眩,蘇玉是不可能虧待自己的性子,已經在後院的灶房裏燒著紅糖水和鴿子湯來補補,卻也不能直接跟許氏說,隻能含糊其辭的婉拒她的好意。

“我瞧著夫人氣色不錯,可否給號號脈。”蘇玉抬起手,許氏便落座。

脈象詳實安穩,如今跟普通婦人已經無什麽區別,蘇玉滿意的勾起笑意,說,“接下來,我怕是就要給夫人開些美容養顏的藥方,這身體是大好了!”

這般打趣,逗得許氏也溫柔的用手掩著嘴,嬌嗔的看向蘇玉。

“竟會胡說些,逗我開心。”許氏說罷,倒是想起什麽,秉退周圍丫鬟隨從。

蘇玉見她這般,就知道肯定是有些要緊事,忙問,“可是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麽?”

“不是我,是我一個閨中密友。”

許氏略顯得有些為難,道,“我也知道妹妹身體方才痊愈,外麵又有飯館的事情要忙,怕是沒有時間。可她的身體實在是不好,我怕是等不及……”

蘇玉知曉許氏的為人,自然是笑著說道,“無妨,你若是得空,就帶她過來看看吧。”

“她就在前廳……那我這便將她請過來!”

許氏顯然是跟閨中密友聊起身體恢複的緣由,拗不過朋友的哀求,所以才勉強答應過來試探試探,若是蘇玉願意,才好將她帶過來。

這般尊重蘇玉,也讓她心中覺得甚是愉悅。

片刻,丫鬟引著一婦人到後院,她望著周圍有些謹慎小心,似乎還存在些疑慮。

蘇玉打量著她,渾身綾羅綢緞倒是貴重之餘盡顯素氣,非是采取華貴的珠寶,而是頗有品味。

看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許氏的閨蜜自然不會太差。

“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蘇娘子,妹妹,這是我的閨中密友,秦夫人。”

許氏從旁介紹著,而蘇玉點點頭,隻望聞問切的瞧著秦夫人,眼眶微青,臉色蠟黃,看似絕對是有問題的。

隻不過……這問題怕是難以啟齒,所以才會來尋她,而並非是在外麵找郎中。

“秦夫人,曾經喝過墮胎藥?”

蘇玉身為醫者,並沒有拐彎抹角,反倒是直接坦言詢問。

許氏都微微驚詫,秦夫人麵露尷尬,蹙著眉低頭說道,“你怎麽知道?”

這件事情難以啟齒,她就算是連許氏都沒有說過,眼前的蘇娘子恐怕真是有些本事的,能夠一眼就看出。

甚至是沒有經過號脈……

“喝下墮胎藥的時候,這腹中胎兒已經成型,怕是夫人也經曆過鬼門關前走一遭的經曆。”

蘇玉說罷,許氏就忙扯著秦夫人的手,眉眼中都是心疼的說道,“你半年前閉門不出,連我也不肯見。竟然是因為墮胎麽?你怎麽會如此癡傻,為何不與我說?”

“我與你說?那時你也臥床不起,纏綿病榻多日,我又怎麽讓你為我傷神?”

秦夫人說著此言的時候,淚眼婆娑,蘇玉指著石桌說道,“兩位姐姐還是坐下慢慢說來吧。”

“想必,這也不是短短幾句能夠說清楚的話。”蘇玉說罷,許氏便點頭,拽著秦夫人坐下。

秦夫人是鎮裏豪紳的正室夫人,當年是為圖他貼心,又懂甜言蜜語才被誆騙,嫁到府中。

可嫁入府中多年,才發現並非是表麵看起來那般,那人其實是色胚。才不過娶秦夫人半年,府中就迎了兩個妾室。那兩個妾室還都是從紅樓裏贖身出來的,自然會取悅男子。

“成親半年以後,他倒是從未碰過我。”

身為女子,在豪門深宅中,若是沒有子嗣傍身,這正室夫人的位置又怎麽坐得穩,不過是空殼罷了。

“那日醉酒,他忽而跑到我的房中,跟我……”秦夫人生性保守,卻也不好將那些細節說出來。

蘇玉和許氏都點點頭,安慰她。

“醒酒以後,他便是直接離開,我沒想到竟然會懷有子嗣……心裏是實在高興的。”

畢竟為母則剛,秦夫人想著若是能夠安安穩穩將這孩子生下來,即便是像是守寡般的留在後院,也好歹算是有個寄托。可沒曾想,郎中過來診脈的消息傳出去,被府中的妾室知道。

那妾室故意找到秦夫人,說出了一樁塵封多年的真相。

“她與我說,老爺當年娶我入門隻是看重我的門第是書香世家,兄長又是在京城裏考取榜眼的官員,想著能夠借勢撐起門麵罷了,對我並沒有情誼。那不過是逢場作戲……”

秦夫人扯著嘴角笑了笑,不過常年幹涸的唇卻也有些裂痕,滲出些血氣。

“仔細想想,當年相遇太過偶然,他……成親以後對我甚是冷淡,想來我應該早就猜到的。可一腔女兒心思讓我困在這牢籠中,不得出。”

秦夫人流著淚,許氏也心疼的趕緊掏出絹帕替她擦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