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的主街,說起來倒是並不狹窄,可哈圖魯卻像是直奔蘇玉而來,拱手攔住前行的路,眼眸竟泛著幾分侵略性的精光,說,“沒想到,竟然在這兒也能夠碰到夫人,用你們的話來說,還真是有緣。”
春紅沒有忍住情緒,偷偷別過頭,狠狠的翻了個白眼,在心裏頓時將哈圖魯跟李景行比較一番,怎麽都覺得他油膩非常,令人作嘔,甚至是抵不住的討厭。
“巧不巧,我不敢說,隻您是來蓉城做生意的,日日在外頭閑逛,可見是家底豐厚,不差這點兒碎銀子來討生活,這便是讓人豔羨不已。”蘇玉絲毫不隱藏嘲諷的語氣,眼波流轉時透露出幾分冷淡。
哈圖魯臉皮頗厚的沒有任何動容,笑容滿麵的回道,“做生意不急在一時,總是要好好摸清楚狀況,才能夠穩賺不賠。”
這倒是實話,任何事情都忌諱急躁和頭腦發熱。
這也正是李景行和蘇玉的兩方兵馬都已經到達蓉城附近,卻都潛藏起來,按兵不動的緣故。
這是一場看誰能夠沉得住氣的爭端。
哈圖魯的視線落在蘇玉拎著的犛牛肉上,頓時有些驚奇的說,“沒想到,夫人竟然也會烹飪這等東西?說起來,我遠離故土也有段時間,正攙家裏的味道,不知可有這個榮幸……”
言外之意,竟然是想蹭頓飯?春紅頓時向前一步,擋在蘇玉麵前。
“我家夫人的手藝,哪裏是隨隨便便說嚐就能嚐的?您也未免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春紅雙手叉腰,擺出一副潑婦罵街的姿態來,蘇玉有些好笑,強忍住將她拽回來,壓低聲音道,“休得無禮,雖然旁人的請求有些越矩過分,你也不能失了自己的儀態。”
這一句話,倒是將哈圖魯給直接罵了,還沒有反駁的機會,隻能吃著啞巴虧。
春紅住嘴的看著他,就不信,什麽厚臉皮還能夠繼續央求。
“來者皆是客,既然他想嚐嚐,不過是賞一口罷了,未嚐不可。”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剛聽見聲音,就有手輕輕搭在蘇玉的肩膀處,她扭頭看著李景行的側臉,嘴角帶著笑,眼眸裏射出來的寒冰卻足以讓人打起冷顫。
換做旁人,都已經跟街邊隨意討食的阿貓阿狗並無區別,肯定會要些臉麵的離開,可哈圖魯卻笑意更深的說,“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從命。”
“走吧。”李景行攬著蘇玉,走在前麵。
春紅滿頭霧水,卻也不敢跟主子爭辯詢問,亦步亦趨的跟著。
蘇玉壓低聲音,湊到李景行的耳邊咬牙切齒的說,“你算是什麽身份,平白的幫我攬了這樣的差事過來!”
李景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也搖晃著腦袋的低頭說,“既然覺得身份有異,與其躲避,不如就看看他到底是什麽牛鬼神蛇,難不成讓他來試探?”
李景行也是看出其中的問題症結所在,更是故作親昵。
“那你就餓著,這點兒犛牛肉,他吃了,你便吃不得。”蘇玉惡狠狠說道。
李景行卻聳著肩膀,情話信手拈來的說,“你若是舍得讓我餓著,我就算是餓著三兩日又如何?隻要能夠日日看著你,就算是飲風喝雪,也是飽的。”
有情飲水飽這種話,蘇玉有些抵不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隨即又想起什麽的停住腳步問,“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兒的?你派人跟蹤我!”
“我哪裏會派人跟蹤你?”李景行回答的頗為無辜,轉眼卻又說,“我是親自跟著你,保護夫人安全。”
“蓉城魚龍混雜,且不說周圍暗藏著高手,危機四伏,就說是沒有戰況當前,夫人貌美如花,也難免有賊人惦記著,我哪裏放心。”與李景行分別這些時日,竟不知他跟誰學來的油嘴滑舌。
蘇玉擰著眉,畢竟哈圖魯在後麵看著,也不好做太大的動作,索性是裝作跟他摟著腰的樣子,伸出手狠狠的隔著衣衫擰了兩下。
李景行吃痛的皺著眉,卻咬牙忍耐著。
蘇玉擠出些笑容,手更是用力,故意咬牙切齒的說,“那還真是辛苦王爺了!”
“明宅外麵的人,是哈圖魯派的。他既然想盯著你,必定是看出什麽端倪,不是知曉我的身份,就是你和許朗露出什麽破綻。”李景行很快就換成另一張嚴肅的麵孔,聲音低沉又快速的說。
蘇玉有些緩不過來,他是如何能夠做到兩種情緒如此快速的跳躍,“定然不是我們,蓉城裏都知曉我是明叔的遠房表妹。除了琪花琪樹和許朗,小少爺,還有戚猛隨著我到了宅邸,其餘都是在城外隱蔽。”
“他們始終都沒有露麵,更是沒有消息交換。”蘇玉看著李景行。
李景行此刻略微疑惑的歪頭,喃喃自語似的嘀咕著,“我到蓉城,也隻有暗影暗零兩人陪著,是打著尋妻的旗號,購置了明宅旁邊的宅邸,白日從來不出去,也並未有可疑舉動,那他……”
似乎想不出端倪,可蘇玉靈光乍現般的看著李景行的側臉。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他從前見過你!認得你的這張臉……”
蘇玉跟李景行對視,彼此眼眸裏都是驚訝和危險。若是知道李景行的身份,那就說明哈圖魯是……
“我住在鎮裏,隨你到京城接觸都是達官顯貴的女眷,若是說認得我,很難。可他認得你,就說明此番部署都已經瞞不住了。”蘇玉擰眉,腳步都放慢了幾分。
而李景行則是用力的摟著她的腰,迫使她稍微鎮定下來別露出破綻,“起初就沒有想瞞著,西域派來的使臣雙手空空而返回,就已經說明了皇帝的意思。”
兩軍開戰在即,誰都不會天真的認為對方沒有部署防備。
“待會兒這頓晚膳,看起來有趣了。”李景行饒有興致的挑起嘴角的弧度。
而蘇玉看著他這般模樣,忽然想起,眼前的人是先帝曾經最為愛惜的皇子,深受兵馬大臣看重,年少時就曾經單槍匹馬的深入敵營,獲得過功勳的戰神,他又會懼怕什麽呢?應該是要與他為敵的對手瑟瑟發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