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萬物複蘇,自是遍地欣欣向榮之景。
熬過寒冬臘月,百姓紛紛耕地種田,也算是能夠果腹。
李景豐趁機祭天祭祖,通過欽天監夜觀天象來歌功頌德,朝野都隨著恭賀,隻唐青等人冷眼旁觀,看著他們營造出朝廷內互相蒙蔽的景象。
西域蠻夷蠢蠢欲動,幾次挑釁邊陲鎮裏的百姓,甚至是逐漸登門搶掠,這般行徑卻被州官給壓下來,斷然沒有半句風聲傳到京城上達天聽,若說是無人伸出手在其中攔截,怕是都不會信。
可唐青、王氏等人位居尚書位,手握兵權實權,若是同時到禦書房提及此事,怕反倒會引得李景豐狐疑,以為他們私下結黨營私,甚至是失去倚重。
隻能偶爾互相喝著悶酒,訴訴苦。言語之中都不由得想起鎮國將軍和先帝在世時,皇帝和朝臣之間,哪裏有如今這般嚴明的君臣分別。先帝若是興起,還會微服私訪到朝臣家裏討酒喝,若是酩酊大醉,就算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諫言也不會害怕項上人頭不保。
如今,卻是再也回不去的。
椒房殿,陳皇後閑來無趣的摘兩枝花插在白瓷花瓶裏,望著殿前的庭院裏,經過昨夜的一場雨,打掉許多殘花敗柳的地方,不免徒增些傷感。
宮婢伺候在身側,發覺也不能說什麽,隻是遞過一盞薑茶讓她暖暖身子。
從外麵回來的宮婢欲言又止的看著皇後,那副眉眼中充滿猶豫的樣子,讓陳皇後也不免笑著道,“你這丫頭又是聽見什麽風言風語,若是想說,何苦憋著?”
“就是,後宮這麽多寢殿,就數你的耳朵最靈驗,不過是出去替皇後娘娘找些花兒來,又讓你聽見誰家宮裏的隱秘了?”管事女使笑著調侃道。
宮婢絞著帕子,有些擔憂的看著陳皇後,最終還是閉著眼睛說,“我聽說,柳答應如今……有身子了!”這一句話,倒是讓椒房殿裏的所有人都愣住,頓時像是按下暫停鍵,誰都不敢有動靜,隻看著陳皇後。
陳皇後也是愣神片刻,聽不出情緒的問,“是那西域舞姬?”
“沒錯,不知那柳答應是用了什麽狐媚的術法,陛下這段時日去她寢殿裏的時日並不多,隻五六日才去一回,怎就懷著身子了!”
那宮婢恨得牙根直癢癢,若說是其他妃嬪懷著身子,這些年來也並不是沒見過,她們還會替皇後娘娘送去安胎的賀禮,後宮倒是也都祥和。
可那舞姬小蠻,身份低微,本是用過就要逐出去的家夥隻憑著皇後娘娘求情才勉強留在宮裏,怎就有那般的天賜榮寵,竟然有了身子。
管事女使同樣蹙著眉,看向陳皇後。
“太後娘娘賜的湯藥,你是看著她喝進去的?”陳皇後問,管事女使點點頭,低聲道,“親眼看著。”
小蠻賜封為柳答應的時候,太後就曾經叮囑過,她身份卑微,且並沒有調查清楚底細,避免有著其他鬼心思便賜了一碗紅花湯,若是喝下去,女子此生都不會有孕育皇嗣的機會。
這湯藥雖然對身子是有些損害的,可也不過是幾日就能夠修整過來。區區舞姬,能夠得了皇帝青眼已經是三輩子修來的福分,這皇嗣想來她也是不敢覬覦的。
陳皇後此生無後,心底對著此事是有些不願麵對的,索性讓女使去做此事。
可若是真喝了幹淨,怎又能懷孕皇嗣?
“去太醫院,請給柳答應診脈的禦醫來,說是我頭風發作,讓他來看看。”陳皇後說,宮婢立刻去做。
隻半柱香的功夫,禦醫就拎著藥箱跑過來,跪在椒房殿的外麵,正準備診脈時,陳皇後卻直接開口定定的看著他問道,“是你給柳答應診出來的喜脈?”
聽見問話,禦醫不免心中一抖,跪在地上也不敢抬頭盯著,隻忙不迭的說,“是,回稟皇後娘娘,是微臣昨日清早去診出來的。”
“幾月了?”陳皇後追問。
禦醫嚇得臉色有些慘白,後宮許多妃嬪娘娘們的爭鬥,他並非是不懂,隻若是牽連到自身,難免會得罪了哪位主子。皇帝陛下的息怒無常,寵幸誰都是風水輪流轉。
禦醫也是吊著膽子,回道,“如今脈象有些弱,不足兩月。微臣年少時隨著太醫院的禦醫們經常給娘娘們請診,想來是無錯的。”
“隻是,柳答應的脈象有些不穩,微臣給開了些保胎的方子,希望能夠保得住皇嗣。”
禦醫說罷,陳皇後摸著手釧的節奏有些淩亂,蹙著眉思索了一會兒,聲音有些微不可聞的問,“可能夠看出是皇兒還是公主?”
禦醫心裏咯噔一聲,叩頭不敢盯著陳皇後的眼眸,聲音都有些顫抖的說,“微臣才疏學淺,如今脈象初現,實在是無能,瞧不出來,等五六個月,脈象穩了的時候,微臣應該能夠看得出。”
“你先下去吧。”陳皇後揮揮手,看了一眼管事女使。
管事女使便送禦醫出去,從袖擺裏掏出些碎銀兩塞進他的掌心裏,說,“皇後娘娘仁善寬厚,後宮的女眷既然是懷著皇嗣,你以後便不要去其他寢殿請脈了。安心伺候柳答應,若是能夠平安誕下皇嗣,也算是你的功德一件,到時候,皇後娘娘自然會在陛下麵前替你請功的。”
管事女使說罷,禦醫趕緊謝恩的點著頭,腳步匆匆的離開。等回到太醫院的時候,後背的衣衫已經被浸濕,雙手都在顫抖著。
此刻的椒房殿,倒是有些氣氛凝重。
“娘娘,要不要,我去瞧瞧?”管事女使回來問,陳皇後搖搖頭,望著外麵的月色。
後宮寢殿暗中都是有血滴子在盯著的,想來入夜時分,皇帝陛下就會前來與她商量,到時候自會有些決斷,也懶得讓柳答應捉住機會發揮。
若是她想用肚子裏的皇嗣做什麽文章,此刻誰的寢殿裏派了宮婢過去,便是將上好的把柄巴巴的送到她的手裏,任人拿捏擺弄。
陳皇後嫁進皇家如此多年,自然沒有那麽愚蠢。